作为一位经常骑马打球,还能穿着繁复的礼服裙跳一整个晚上舞的女士,莉莉确实充满活力,一跑起来竟是连男人都追不上她。
外面风刮得很大,吹得她人都仿佛飘了起来,她甩开了鞋,在甲板上发疯一般地狂奔,似乎是想要就这么飘回陆地,直到终于将自己重重地撞在了栏杆上。
这自然不可能是莉莉第一次坐船、第一次来到海洋之中,可每次在船上这么看着它,她都觉得它庞大得让人害怕,它想要吞噬掉如此渺小的她该是多么简单啊……
她刚刚跑得实在太急,如今停下来了,缺氧的感觉令她止不住地大口喘息,胸腔猛烈的起伏使得肋骨都被紧身胸衣顶得疼痛不已,腿也在发着软,她没有晕过去都是奇迹,但她看着逐渐遥远的陆地,还是控制不住地踩着栏杆爬了上去。
“你干什么?下来!”
弗朗切斯科的声音远远地飘来,十分焦急。
一条腿都已经翻过去了的莉莉转过头,愣愣地看着一路追上来的弗朗切斯科越来越近,直到与她已是仅剩五六英尺的距离,才连忙开口道:“不许过来,你过来我立刻跳。”
弗朗切斯科只得停下了脚步。
他皱着眉望着她,那个模样仿佛正头疼得不行。
“你不要胡闹了,那很危险,你难道以为大海是什么小池塘吗?”
就算是小池塘,也不能随便跳啊。
闻言,随着船身晃动摇摇欲坠的莉莉本能地又低头看了一眼底下的海水,心里也开始止不住地发怵,连攥着栏杆的手都更用力了。
她红了眼圈道:“可你不让我回去,你不相信我的话,你们都不信我,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姓夏普尔斯,我是查尔斯爵士的女儿,我前天晚上还在参加一位男爵夫人举办的音乐会,既然如此,我也没办法了,我只能看看能不能游回去。”
“别胡说,你清楚你是游不回去的,你这纯粹是在自杀,你准备下地狱吗?”
听到地狱一词,莉莉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她不是白痴,她当然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实现,她还这么年轻,才刚满二十岁,她一点也不想死,一点也不想因为自杀下地狱,但此时此刻,她更不想的就是回到这个人的身边。
而且,难道只要活下去她就还能上天堂吗?是她为了一己私欲,违抗了她的父亲、撒谎,才遇上了这些坏人,导致了现在这个无法挽回的局面。圣彼得不会向这么堕落的她敞开大门了。也许下地狱是她的宿命,不过就是早下晚下的差别。
私欲既怀了胎,就生出罪来;
罪既长成,就生出死来。
她想起这段经文,喃喃道:“我已罪孽满身。”
弗朗切斯科无奈地叹息:“怎么会,那不过是你自己在胡思乱想,事实上你纯洁无瑕,不要去做那些腐朽道德的奴隶,你如此虔诚,难道还不知道上帝是公义的?祂为什么会因为我跟我仆人的过错去苛责你?”
莉莉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在那振振有词的他,竟然会向她承认他的错,他不是很理所当然吗?
“如果我下来,你会让我回去吗?”她试探着问。
弗朗切斯科犹豫了一瞬,可最终,他还是向她实话实说:“不会。”
他不想骗她,也不忍骗她。
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莉莉早已经猜到了,只是这个问题她是必须要问的,可不知为何,当她真的听到他亲口说出这个词,她仍是感到一阵心酸。
她沉默地抓着栏杆,衣裙在风中飘扬着,她几乎真的就要让自己向后坠下去了。
弗朗切斯科继续道:“再想一想吧,小姐,想想你还多么年轻,你的青春美丽连你们的女王见到了都要嫉妒,你还有那么漫长的人生,何必让它这样白白断送,我从没说过会不送你回家,我可以发誓,向上帝发誓,我只是不希望就是现在,我希望你还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仅此而已。”
“就当只是一场大冒险,好不好?我能感觉得出来,你有一颗想要冒险的心,我的国度非常美好,我希望能亲自带着你去体会这一点,下来吧,当我求你,你这么坐在栏杆上真的很危险。”
他如此高贵,却也如此放下身段,然而莉莉却只是呆呆愣愣的,也不知道究竟在听他说话没有。
船航行的速度很快,弗朗切斯科看着翻腾的海水,眉头紧蹙,心中也是实在担心她会一不小心掉下去,这可是大海,人类永远都得心怀敬畏的大海。
他等得心急如焚,再开口时语气也不自觉地严厉了几分,几乎像是命令:“你听见没有?我让你下来!”
莉莉被他从未展现过的脾气吓得浑身一颤,本能地就听从了命令将脚挪了回来,试探着向下移动,却因为过于的紧张与害怕,在踩到下一节栏杆时不慎脚底打滑,整个人也重重地向前倒了下去,好在快步冲上前的弗朗切斯科及时抱住了她,才没让她就这么摔在地上。
感受着怀里实实在在的躯体,弗朗切斯科将她抱得更紧一些,顿时松了口气。
他觉得他以后是真的不能随便乱说话了,他不过就是跟隆戈开了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