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蹙金绣藏在袖口之下,淡绿的大袖掩住了里头的纹饰,送上一盅酒。
温芸微微打开虎口,两手低着受了酒盅。
秦淮河的水是碧阴阴的,然只叫人觉得温婉,恬静,连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也是百转千回。
一阵新秋夜风来,沾着河上的湿气,推开支摘窗,催得席上瓷瓶里插的几枝早桂香气四溢,薄薄成雾,平添了份沾秋的雅气。客多言语,酒楼灯烧,秦淮河中多桨棹,桨棹影中多流光。
温芸紧了紧窗,避了避外面的声儿,方才笑眯眯地道:“我道,嫁。”
她脸上一幅笑意盈盈,心里却委实没那么淡定,腹里正打着草稿,生怕是编漏了哪一个环节。
但旁人看来,也就是刘琬玥这个旁人来看,温芸这副笑意盈盈的样子是真傻。
上边儿哪个人看不出来谁嫁给萧寒山都不过是斗法牺牲品。
她却好似得了个天大的馅饼似的。
刘琬玥抿酒的动作一顿,盯着温芸看了几眼,也便笑笑:“你是被你爹爹小娘宠坏的性子,你小娘又和你嫡母素来不对付,你竟也愿意为你嫡姐去鬼门关里走一遭。”
“不过,怎么狱内说抓就抓呢,事出有因,凡事,总得有个由头吧。”
她的眉心微顿,实则是侧面打探了几回,却并不得实情,若是小事,也算得稀奇,哪有口风那么紧的时候。
温芸放下了酒,压低了声音,“明明,不是姐姐更了解那位吗,怎么倒来问我。”
“萧太师啊,不怕你笑,我是贪玩,被他严厉训斥过的。哪怕是陛下,单被问书也是多惧怕的。但你问问,朝堂上下,哪有不怕他的。所以你跪于侧门,他甚至没罚你,这想来不蹊跷吗。”
总也不能是真看上了。
“你自个儿也是,不多留心留心?只怕被谁合起手来卖了也只能哭的。”
倒是她的不是。
温芸听到这,话无法引深下去,只得用眼泛了些泪,“那便和姐姐说实话吧,大概就是为着嫡姐的事。”
她说着,便要起身行礼,“姐姐是为数不多知晓此事内幕的,此事若传出,我家是名声没了,脸面也无了,外人只当是冤假错案,也便罢了。”
“然而圣旨已下,凭谁都违逆不了。大概太师只是见我过于可怜,手下留情罢了。”
那要说萧太师手下留情,可真算不上。
温芸觉得,她今日胡诌的这劲儿,该转行去做讲戏文的了。
刘琬玥思忖了片刻,拉了拉温芸的手,道:“那自然。只是这萧太师是个睚眦必报的,你也瞧见了。”
“既你掏心窝子,我也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圣旨明显是利于你家的。你真是胆大,你大概并不知,早年有几个钟意太师的,那时他大概还是刚入阁中,你晓得那些说媒的是怎样从他府里抬出来的?”
这会子刘琬玥说的话,温芸倒真是没听得一二,想必消息是锁了的,真假难辨。
然而她也只得压着心惊胆战。
温芸领情地破涕而笑:“与姐姐吃酒,爹爹晓得了定狠狠关我半个月,好不容易松快了些时日,本不该是讲这些沉闷事的,深拜姐姐了。”
刘琬玥默了默,只握了握她的手,“那你快些回去,当心些,代我向你小娘问好。”
温芸演完这腔姐妹情深,只觉得是脸都笑僵了。依依惜别之后还得揉着脸。
知夏接过了温芸的手,托着温芸上了马车,又觉着温芸的脸色不大对,小心翼翼地开口,“姑娘,和公主聊得不合么?”
温芸摇了摇头,忽又想到什么,“小娘,应该不常与宫里那位娘娘走动了吧。”
“大概是没有的。老爷不是吩咐,少与他们来往么。”
温嵩是珍爱名声的传统儒士,故而也不会为了攀附权贵去结党营私。
那日之后,她的父兄很快被放了出来,然却甚至不知罪名。
她旁敲侧击,只说起曾与逆王私宴几次,不过那都是邀了半个朝廷的宴席,根本做不得证据,与她推测并无多大出入,不过是父亲在那“一干人等”之中凑数。
她却也并不觉得自己的几番话就打动了萧寒山,明明抓了父兄,可他问“嫁否”,不正确确实实给了他们家一条生门的路走。
外头倒是热闹,已经晚些时辰,隔着马车,仍能听见家家欢腾,温芸算了算,确实是要到秋节了。
知夏觉着温芸的性致实在不高,从那天出了萧府脸上就再没挂什么笑。
她只剥了些石榴塞进温芸的手里,温芸素来爱吃些酸甜的水果,却只把弄着石榴籽,也未进一口。
知夏知道“沉琮之”这三个字再也说不得,只能旁敲侧击道:“小姐,曾经许下的愿望还未曾变么?”
温芸瞧着知夏,笑了笑,分了她些许石榴,又往嘴里含了几颗石榴粒。
“女儿家不总爱看些缠绵诗词与悱恻戏文,不过是神仙郎君难觅,既要是与这世俗相违的,又最好是站在这世俗尖儿上的。”
她低眉,“我并不喜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