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亲切,眼神却凶狠,像一只被无故抛下的犬,埋怨的用犬齿威胁主人。
沉岫云被吓了一跳,她没有料到颜修齐会这样孟浪,毕竟眼前的人在小说里可是大名鼎鼎的男主好助攻,在男主修行时指点迷津的第二导师角色。
所以失忆真的会让人性情大变吗?她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下意识伸出手把身前的男人推开,颜修齐却不依不挠的拉住她的手,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她鼻尖。
她忍不住有些心虚,却还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冰山雪莲一般的男子霎时笑了起来,嘴角微微勾起,淡色的唇似乎也有了些血色,眉目舒展,冰雕一样俊俏的面容一下子生动起来,几滴还未干涸的湖水从他的眼睫滴落,她从未见过颜修齐笑得如此自如,像被热酒浸透了的干渍花朵,湿润而招摇,带着醉人的酒香。
不知为何,她觉得心口发热,忍不住自乱阵脚,猛地挣开了他的手,颜修齐也尝到了甜头,不再为难她,任她往湖边走去,脸上的笑意未散,连带着看水兽的眼神也不再那样带着敌意。
“小鱼儿,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天色已晚,但对修士并无影响,况且他们的灵力已经得到了恢复,也不再担心野兽的袭击,经历了这一趟险境,魔教现在又不知是如何下场,沉岫云只想赶快离开封魔崖一带,否则要是那一群人找到他们,到时候她不仅会作为魔教二把手被唾弃,颜修齐要是恢复了记忆更是会把她抽筋扒骨。
那金黄的水兽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悬浮在水中吐了几个泡泡,仿佛正在深思,然后轻轻摆了摆尾巴,往岸的另一边游去。
随着它的动作,地面又一次开始摇晃起来,只是晃得很轻柔,像睡久了的古树忍不住伸展了身体,几根埋在水面下的枝桠拔地而起,水面下的部分布满了湖内的某种藻类,堆积在一团的泥土被带着推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水兽就停在那洞口,在月光的照耀下,即使它的鳞片残缺了一部分,依然纯粹如鎏金,可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洞穴中堆积着数具庞大的鱼类骸骨,有的能看出来大致的轮廓,有的却已经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它们交织着堆积在一起,泥土之下还有更多,但已经无法辨别。
同时出现的,还有更多和它几乎一模一样,但体型要小得多的幼年水兽。它们在水里聚集,仿佛天上的流火都不偏不倚的落进了此处,映得池面通天的明亮,只是看过去,就足以摄人心魄。
这里原来是它们的坟冢。
她下意识疑惑在它落难时为何没有同伴出来营救它,又想起颜修齐伤痕累累的手,他未必没有用尽全力去找寻自己,大概是某种结界将他们阻隔在湖底,外界便无法干预。
与其说与水兽的博弈是一场厮杀,这样看来却更像是一场试炼。
那只同她博弈过的水兽转身朝向沉岫云,初见以来的一切行动都变得有迹可循,象征着生命与力量的金黄鳞片和白骨群共处一地,更让人感到其中的苍凉和震撼。
她忍不住和身边的颜修齐对视,面对这样旷古的景象,两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唯有水兽在水中游动引起的水声,让一切显得更加寂静。
“原来你是这棵树的守护神。”
过了好半晌,直到那几根根系再一次潜埋,莹莹的白骨再一次不见天日,水兽从水中冒出半个脑袋,亲昵的蹭她的手,她才被湿润的触感唤醒,愣愣的冒出一句话。
她与水兽无法用话语沟通,并不知道它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多久,或许从那位神明陨落开始,它们就以这样无知而虔诚的信念守护着祂的眼泪与故事。
“你们还真是厉害啊。”
对于此界的灵兽来说,脱离天生的环境并不是一件难事,水兽亦可上岸,陆兽亦可入海,尤其是看坟冢之中的数具即使历经数年仍然充溢着灵气的兽骨,它们之中必定曾有前辈修炼出灵智甚至人形,却依然选择镇守在这无人访问和供奉的边界之地,世世代代,无怨无悔。
或许对于它们来说,外界的精彩早已在传承之中被淡化,守护树内的秘境变成了天命所在。
“你真的不和我走吗?”
她不甘心的再一次发出邀约,水兽没有做出回应,只是它的姿态已经表明了它的态度。
“也罢。”
沉岫云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伸手最后摸了摸它圆溜溜的脑袋。
“我以后会常来看你们的。”
幼兽们大多不安,并不愿意接触生人,在他们谈话之际已经开始往湖底潜去,水兽也知道此刻便是离别,竟发出一声格外娇俏的哼鸣,然后从水面一跃而上,弯曲的身体像另一轮桂宫的弯月,同样的水花四射,接下来却是平静无波的湖面,再不见水中有半点碎金的身影。
“我们走吧。”
颜修齐见她望着水波消失的中央出神,还以为她正感慨离别之情,轻轻执过她的手,正要打断她,却见她转过头,一双向来是眼波流转的眼睛已经通红,眼睑发红,泌出几滴清泪。
“沉修齐”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