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应当是开心的吧,毕竟方才我在外面见到几位大人,他们听说儿臣能站起来了,高兴得都对着老天爷磕头,齐齐都说天佑大魏,父皇您说是不是?”
老皇帝气得眼睛都要翻过去了,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气,居然还撑着他这条老命:“你个……不孝……”
“什么?我是位孝顺儿子,这事您不是一直都知晓吗?”若不是他孝顺,那些明火执仗的算计也不可能得逞,他错就错在将亲人想得太好了,“父皇,有人同我说,您扶持我与大哥斗法,是因为嫉妒我年轻聪慧又有能力,这是真的吗?”
“你你你你——”
归元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忽然笑了出声:“居然是真的!不愧是那位冕下,您应该也见过他吧,他姓谭,单名一个昭字,儿臣的这双腿,就是冕下出手治好的。”
老皇帝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又是此人”的恐惧感。
归元却兀自继续说着:“早知道您病得这么重,儿臣就向冕下求一副药贴了,您不知道,儿臣蜗居的小山寺里,有位法师也病得很重,冕下一副药下去,那都能徒步去天方城了,您说冕下这医术,是不是很厉害?”
老皇帝已经在气若游丝了。
果然,老生来就是来克他的,他就不应该把人叫回来!老皇帝后悔了,他开始试图呼叫内侍,他要改诏书,他就是传给宗室的嗣子,也不要健全的老三继位!
但他根本发不出声音,当然了,也没人觉得此时此刻,皇子会对陛下不利,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没几天好活了。
归元炫耀了一把自己重新直立行走的双腿,然后又珍惜地坐回了轮椅上,不珍惜不行啊,这可是他冒着痛失嗅觉的风险救回来的腿,能不好好珍惜嘛。
“父皇何必这般作态呢,上次离京时,您身边还儿女满堂,现在儿臣回来了,您身边怎么连一个人都没了?哦我忘了,他们都被你亲手弄死了呢,我的那些好弟弟们啊,都在您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走上了儿臣的老路呢。”
归元望着殿内奢华的陈设,半晌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神色:“都说做皇帝,就是做孤家寡人,父皇您真是一位称职的好皇帝啊!”
老皇帝已经气得在翻眼皮了。
但哪怕如此,强烈的求生欲依旧充斥在这具老迈的肉体之中。
“父皇,您看到没有?”归元恶劣地指着虚空说,“大哥他来接你了,你最喜欢的大儿子,他在阴曹地府等您等得太久了,您看到没有?”
老皇帝老眼昏花,原本眼前就模糊,现下竟真的出现了重影,他张了张嘴,只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归元认得,那是大哥的名讳。
果然啊,父皇最喜欢的儿子就是大哥,要不是当年老八别出心裁给大哥下毒,后期这老头子也不会那么疯。
所以合着,那么多儿子,您就只认大哥一个儿子啊,那把他们生下来干什么?给大哥磨刀的工具人吗?
归元颇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原本他对入京气亲爹还挺期待的,没想到真的把人快气死,其实也就那样。
记忆里威严不可侵犯的父皇,现在也已经老到了这种地步,果然在死亡面前,谁都是平等的。
归元看着已经陷入幻想的父皇,忽然一拍掌将人惊醒:“父皇,儿臣得走了。”
老皇帝迷迷瞪瞪地看人,似乎像是没把他认出来一样,但归元知道,老东西是在装糊涂呢,他一笑:“儿臣知道父皇不舍得将皇位传给儿臣,所以儿臣并不准备登基,父皇听了,是不是很高兴?”
“到时候挑个宗室,以父皇您对宗室的打压,到时候史书怎么写,儿臣可太期待了。”归元支着脑袋看亲爹翻白眼,“哎,您真是越老越听不得实话,儿臣不说就是了。”
反正就是,皇子一进宫,老皇帝都气活啦,不仅如此,还要改诏书,可改了诏书,又后悔,又嚷着要改回来。
如此反复了回,几位顾命大臣学会了“敷衍”,一直等到老皇帝不甘地闭上眼睛驾崩,他都不知道自己立的诏书一直都没改过。
至于说拒绝登基的某位殿下,他本来是不想登基的,但想了想,皇位都喂到他嘴边了,当年他好歹抢了那么久,现在不当一把,好像不太礼貌的样子。
最主要的是,谁最不想看他登基?那必然是他的好父皇了,为了这个,他都必须上位当一当,至于当多久?归元摸了摸已经长长的头发,那就且看吧。
至于扩充后宫,重新迎回发妻?这就很没必要了,说实在话,他在寺庙里别的没学会,克制禁欲却是真的做到了。
顾命大臣们:愁啊,怎么办?感觉新帝下一秒就要出家当大师了,求求老天爷降个凤命女子吧!!!
然而老天爷并没有听到大臣们的日夜祈祷,反而是在某一个秋夜里,降下了犹如孩童臂膀粗的紫电。
那电光雷鸣,明明是响在天边,却仿佛下一秒要窜到眼前一般,提灯卫齐齐集合护卫皇宫,然而惊人的是,在那一夜的紫电之后,人间再没有了夜行的鬼魅。
哪怕是有,也多为怨气极深的冤死鬼,它们多数针对性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