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第一次因为成绩不好难过。
程珩一从后面用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背,她都没回头。
下课以后,岑眠抹了一把脸,像没事人一样。
前排有同学借走了程珩一的卷子,还回来的时候,经了岑眠的手。
她看着程珩一的卷子,卷面干净,字迹工整。
卷子还给程珩一的时候,岑眠没心没肺的玩笑,“你成绩那么好,肯定能考上医科,要不你替我学吧。”
程珩一盯着她泛红的眼角,半晌,很认真地说了一句:“好。”
第40章 白夜
叮铃铃——
下课铃响。
岑眠眼睫颤了颤, 思绪被扯了回来。
讲台前放了一小叠作文本,提前写完作文的学生,把作文本交上来, 可以提前放学。
两节作文课结束, 吴柯写得最慢,还在写, 岑眠不急, 多等了他二十分钟,才把作文本收齐。
她抱着作文本出教室,经过走廊, 余光扫到隔壁教室的窗户。
教室里乌泱泱坐满了人, 大多是白溪塘上了年纪的老人。
他们坐在自己带来的板凳、竹椅里,听站在讲台上的医生科普。
岑眠记得今天医疗队的安排里,在白溪塘学校做的是眼科科普。
她的视线往讲台上看去。
仿佛是感受到来自教室外的目光, 台上讲课的人, 眼眸微抬, 和她的视线对上。
岑眠猝不及防地跌进了男人漆黑一团的眸子里。
程珩一穿着白大褂,将他的身形衬得挺拔修长,浑身透着一股斯文儒雅, 穿堂风过,吹起他白衣一角。
“……”
四目相对。
程珩一怔了怔, 望着窗外的岑眠,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的肩膀上, 仿佛有碎金在空气里起伏。
她抱着一叠作业本, 乌发披散, 在雪白的脖颈间轻扫,整个人柔和而温暖。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终于,岑眠意识到时间在游走,慌忙垂下眼,躲开了他的目光。
“……”程珩一也回过神来,点开了ppt里的科普视频。
趁播视频的时候,他大步走出教室,叫住岑眠。
“等下一起回去吗?”
岑眠盯着他白大褂的衣领,胸口袋别了一支银色钢笔。
忽然,她想起自己写的那篇作文,忍不住想,她上学时随口的一句玩笑,是不是真的影响到了他之后的选择。
岑眠不敢问,承受不起。
她摇摇头:“我下午还有事,在学校里吃了。”
程珩一没在意,应道:“好。”
他转身回了教室,继续讲课。
岑眠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回了老师办公室,改起作文。
第一本是吴柯的作文,他写得格外认真,一笔一划,一板一眼。写他想要考上大学,当一个科学家,像袁隆平爷爷一样,研究杂交水稻。
还有的孩子想当画家,有的想当建筑师,他们的梦想五颜六色。
岑眠没有给作文打分。
给梦想打分,就像是把每个人的梦想分出三六九等,分出高尚和平庸。
用分数决定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她在每一本作文最后都写下了“加油”两字。
最后一本作文,是林皓的。
岑眠翻开,愣了一瞬。
他的作文,除了标题“我的梦想”,只写了一句——
“我想当一名医生。”
除此之外,是干干净净的方格纸。
岑眠想了想,在那干干净净的方格纸上,用红笔认认真真地添了“加油”两个字。
中午的时候,其他老师都找地方午睡去了,老师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老旧的电风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岑眠靠在木椅里,转了转手里的红色圆珠笔,她望着桌上摊开的十二本作文本,沉思许久。
办公室外头,传来学生们的玩闹声,鲜活自在。
岑眠听刘校长说,在白溪塘学校里上初中的学生,只有不到一半的学生能够升到镇上的高中,继续求学。
剩下的学生,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便会跟着父母外出务工。
在教育资源唾手可得的大城市里,岑眠不觉得上学有什么了不起的,到了白溪塘,她才知道,原来有那么一些孩子,在初中结束,就要被迫成人。
而他们写下的那些梦想,将永远地藏在一个个的方格子里。
岑眠觉得沮丧,她突然想起早上吴柯跟她说的资助,脑子里闪过一个主意。
她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嘟声持续了许久后背接通。
岑眠糯声糯气地喊:“喂,爸爸——”
电话那头,沈镌白的态度倒是冷淡:“嗯,什么事。”
岑眠这段时间在外头,一个电话没想起给他打,不好意思上来就要钱,假模假式地问:“你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