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前所有的心理铺垫,她一双眼眸是故作坚毅,只是咬唇道:“他可好?”
陆绻抿唇,面上皆是冷然,眼睛在四下扫了一眼,在她身后顿了顿:“回吧。”
唐霜咬了咬唇,虽早有准备,可真到这时候,竟只叫绝望淹没,这腊月寒冬的天真冷啊,叫她只觉身子已麻木。
陆绻眼眸闪烁,见她站在风口,受着这凛冽的寒风,小小身板都叫风撼动得直摇晃,蹙了蹙眉头,转身对着直存道:“送姑娘上马车。”
直存上前便道:“姑娘,请吧。”
这声实在耳熟,亦如当年在唐家门口,他也曾被请出唐家。
见陆绻转身便要离去,唐霜咬了咬唇,猛然跪倒在地:“陆大哥,我求求你!”
身后两个丫环亦随身跪倒。
“欸!姑娘!”直存惊愕一声转头忙喊道了一声:“大人!这!”
石阶湿漉,染脏了她那衣裙。
陆绻顿下脚步,回身看她,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些复杂,唇抿做直线,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求我什么?求我饶你父亲一命?唐霜,你当都是你父亲,能做得出以权谋私的事吗?”
他这话里带了些许恼恨,唐霜自听了出来。
唐霜摇头道:“唐霜从未怀疑是陆大哥陷害,陆大哥为人,唐霜知道。”
陆绻眼眸颤了颤,须臾问道:“求什么?”
唐霜道:“求你寻我兄长,他已失踪月余,毫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眼下除了你,我无人可求。”
说罢看了眼春织,春织忙递上包裹,举止间包裹发出纷纷作响声,一听便知是值钱家当。春织深吸一口气道:“姑娘想尽办法,托尽能人,都无人敢接,无人愿意帮衬”
“春织!”唐霜阻拦道。
只言片语,陆绻能听出她话里的艰难,又打量了她一番,她应当是受了不少折辱,才到了他这里。
陆绻深深看了眼唐霜,唐霜倔强抬头,迎面上的目光。
须臾,陆绻看了眼直存,直存会意上前:“姑娘,您先起来,莫让我家大人为难。”
唐霜咬牙,也不知是不是冷的,浑身颤抖成筛子道:“我长姐屡受噩耗,若无一事叫她记挂!我怕她熬不下去!”
陆绻眼角未有动容,开口道:“不屈辱吗?”
唐霜一向有傲气。那傲气非娇气也非桀骜,是骨子里的高洁,今日她能做到这份上,肯弯腰求人,已让陆绻惊讶。
唐霜垂下的脸,嘴角微微下压,答非所问:“值得。”
陆绻见她膝盖处已被沁入湿,不禁眉头微蹙,负于身后握拳的手松开,长叹一口气道:“起来吧。”
这是答应了!
唐霜抬头看向陆绻:“多谢陆大哥,若这些报酬不够,还劳你转达,只是容唐霜些时日想一想法子,毕竟眼下……”她看了眼自己,嘴角是压抑不住的苦意,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可还好?”陆绻忽然开口说道。
唐霜一怔,随即便又觉得理所应当,不当怪诞,她答:“不大好。”
陆绻喉结微动,眼里情绪太多,瞧不清明,最后只是道:“照顾好她。”
唐霜点头:“是我分内应当。”
眼下她只长姐了。
“回吧。”陆绻道。
春织又冬两个丫鬟忙上前将自家姑娘搀扶起来,唐霜临走前又道:“多谢。”
而后便转身离去,主仆三人撑着伞又没入风雪中,风雪吹荡中,身型更显单薄可怜。
直存不禁叹:“这邹家……这冰天雪地,陆家与邹家隔了好几条街,竟也不备马车。”
陆绻未语,忽就清晰感知到了唐霜今日的绝望,今日三人两伞,一身湿透,不知是跑了多少家,若非走头无可,怎会在他门前屈膝,唐家失势再前,唐烟又滑了胎,偏那人又出来事,想来往后,他们日子都很艰难。
此刻他忽就动了恻隐之心,声音不大不小的喊了一声:“唐霜。”
她若听不见也就算了,偏她听得清清楚楚,应声回头。
陆绻手微微一顿。声音淹没在这狂澜的风中,唐霜只是隐约辨析了一声“好”字。
她反应过来,眼眶湿润,眼尾发红,有这声好,她便能回去回她长姐,她也能稍稍放心,父亲安好,便什么都好。
陆绻言罢,好似又说了什么,唐霜听不大清,须臾便见直存上前,恭敬道:“姑娘稍微等等,小的先去套车,这雪天路滑,送您回邹家。”
唐霜身子微微一颤,看着陆绻离去的背影,驻足良久,哽咽了下,应了声:“不必了。”
直存不解,正要相劝。
唐霜看向他,莞尔一下道:“总归是要适应的。”
直存怔住,心头不禁有些感慨,落雪飘下,此刻的姑娘好似被风雪捶打的海棠。
“多谢。”
直存叹息一声,送走了唐霜,回身刚进府门,却见陆绻人竟还站在门口,吓了一跳:“大人,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陆绻抿唇,眼底有些复杂,开口道:“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