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
古旧的匾额上提着“大悲寺”三个大字。
傍晚的钟声沉然入耳,更显得这座寺院静谧而肃穆。
柳青按五爷告诉她的,匆匆赶到了此处。
僧人听到敲门声,半开了门,说大悲寺今日闭门谢客。柳青往里望了望,发现里面还有些带刀的人守着门。
她往里递了一块五爷的玉佩,那些人才放她进去。
这倒也不奇怪,现在那些行刺之人的幕后主使尚未抓到,五爷虽带了些人却也不一定压得过地头蛇,是该将这里保护得严一些。
僧人问过情况之后,引她进了一间小小的禅房。
沈延合着眼,静静地躺在一张榻上,身上盖了一层素色布面的薄衾。
柳青听说他受了重伤,心里是有些准备的,可一见他这样,还是觉得一颗心被人砰地一把掐到了手里。
沈延左侧的肩膀露在外面,斜着缠了好几层的细布,一直盖到靠近心脏的位置。仔细看过去,那细布透着一点浅浅的粉红色,应该是里面渗出了血。
心脉所在,周身血气的中枢,冷刀子一下捅进去,人能好得了么?
柳青从盆架上取了帕子将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沾干,才发现他微微抿着唇,额间显出一个浅浅的褶皱。
是实在太疼了吧。
刀割骨肉的痛她是最有体会了,她那时还是用了麻药的,他却是生生地挨了一下。
她心里替他难受,红着眼眶试了试他的体温。
额头烫得厉害,手脚却是冷凉的。
五爷那些手下也是,怎么这么不会照顾人,就这样给他盖条被子就不管了?
她心里埋怨着,帮他掖了掖背角就跑出去找外面的僧人要汤婆子。
“施主,贫僧真是爱莫能助,”知客师父一脸为难,“僧人本就求苦修,寺里哪里会有这样的东西?”
“那在下手里有些银子,能否劳烦寺里的师父去外面买两个汤婆子来?”
“阿弥陀佛,施主,不是贫僧不肯相帮,只是五爷吩咐过,外面风险未除,未免将外人引进来,如非不得己,让贫僧等人不得出寺。”
柳青无奈,只好找和尚多要了一床被子准备搭在沈延的脚上。
等她再进禅房的时候,却见一个穿袈裟的年迈和尚正在榻边给沈延号脉。
柳青见他神色凝重,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师父,他究竟如何,应该不会有大事吧?”
和尚将沈延的手放回薄衾里,对柳青道了句阿弥陀佛。
“这位施主的伤口离要害之处太近,现在的脉象虽还算平稳,但一旦有所差池,毒邪内侵、气血凝滞,可能会生出疮疡,以至于伤情急转直下,极是凶险。”
所以五爷之前说沈延快不行了,其实并非夸大其词,他确实是已经一脚进了鬼门关。
“那那如何才能不出差池?”
“阿弥陀佛,该用的药已经用了,眼下还是要看这位施主自身的意志了。”
“”
那岂不就是听天由命?
和尚走后,她低头看向沈延。
一张清俊的脸苍白如纸,额角两鬓都似蒙了一层青灰,才两日的功夫,她觉得他整个人都比之前单薄了些,耳廓都变得有些发透了。
她心下一震,忽然很怕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一点点地消失在她面前。
就在几日前,她还在他表露了一番赤诚之后骗了他,他要是就这么死了,她都觉得对不住他。
她细细地帮他掖了掖背角,发觉他的手脚还是凉得很。
她从前做整骨的时候,常常躺在床上,手脚冰冷。师父劝她多活动,让手脚的血脉通畅些,利于恢复。
可沈延此时怎么活动手脚?
她回头看禅房的门还好好地关着,便将他的手捧过来,放在自己的手里帮他揉搓。就算是杯水车薪,至少也能让他舒服一些吧。
她的手比他的小太多,双手一合只能盖住他手掌的大半,轻轻搓磨就能感觉到他指腹上的茧。
他的手指长,指节分明,中指的指尖还稍稍有些弯曲,是他常年握笔压出来的。
十年寒窗苦,后来他做了官也照样辛苦,若是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亏了。
她真后悔,那日他嘱咐她的那些话,她没有仔细地琢磨。
他这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有他的目的。他那时一定是已经准备要当这个活靶子了,自知风险极大,所以才在临别的时候对她说了那样的话。
她当时但凡仔细想想,或是早一日回来,说不定就能陪他一起到寺里来,有她在一旁帮衬着,那歹人或许就不会得手了
一会的功夫,沈延的手已经捂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