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少遇到敢这样跟他说话的人,被那人一激,劲头一下子上来了。
“你看你……” 他拿扇子在那人身上指了一圈,但无奈他也看不出什么来,干脆拿扇子头一指柳青,“你……你替爷说。”
柳青被他一指,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些。
他们方才这一通嚷嚷,衙门里已有不少人在瞧热闹了,万一那人的妹夫真是衙门里的人,这事闹大了岂不是伤和气。
她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口快了。
“爷……” 她跟五爷凑近了些,“要不算了吧,就几两银子的事,咱还是别管了。”
那人竖着耳朵听着,一见柳青是这个态度,反而更来劲了。
“诶,听见了吧?” 他冲五爷挑衅地扬了扬下巴,“无凭无据吧,以后少在这污蔑人。”
五爷气得冷笑,他污蔑他?他也配。
他朝柳青一挥扇子:“听见没,你要给他脸,人家偏不要。赶紧告诉他!”
“是。” 柳青叹了口气,今日这事是收不住了。
“其实看看你的鞋就知道了,”她转向那人,“你这鞋上沾的应该是柳絮吧,但凡有一点火星,柳絮便会瞬间燃尽,你若真是进过火场,袍子、裤子都燎了,这双鞋又怎会完好,还沾了如此多的柳絮?”
“那那我救火的时候鞋烧了个洞,我回家换了双又跑回来,还不行啊?”
柳青摇了摇头:“你家是住在外城吧?先帝不喜欢飞絮,所以下令砍了内城里的杨柳树,眼下就只有外城在飘飞絮。
“且不论你去了外城再折返到衙门需要多少时辰,也不论你为何只换鞋而不换外袍和裤子。即便真如你所言,你这一路往返,为何只有鞋面上沾了飞絮,唐巾和外袍上半点飞絮也没有?”
“说得好!”
柳青话音刚落,五爷便迫不及待地给她叫好。
真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
“这回你服了吧?你这不是骗银子是什么!” 他悠闲地扇着折扇,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我……你胡说八道,我没骗银子,我救火来着!” 那人红着脸不肯承认。
“诶?” 排在他后面的人听他们说得热闹,探出身子来打量他,”我方才在救火的时候,没见过你呀。”
“对呀,好像没见过你,你骗人吧。” 这人一说话,队伍里好几个人接连站出来指那人。
“你们……你们眼神差呗!” 那人看情况不对,甩了甩袖子就要走。
五爷那个精壮的随从一步蹿过去拦住他。
“急着跑啊?” 五爷笑道,“你方才说你妹夫在衙门里?是他告诉你到这来挂个名就能白领银子的吧!”
那人脸一白,似乎是被他说中了,走又走不了,就这么僵在原地。
五爷扬扬下巴给了柳青一个眼神,让她瞧瞧他也很不逊色。
柳青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就怕闹到这一步。
此事因她而起。众目睽睽之下,要是把这位同僚拉扯出来,人家恨不着五爷,只会恨死她。她好端端的,平白在衙门里添个对头。
“五爷,咱别管了吧,犯不上……”
他不松口,那人就走不了。柳青只好一个劲地替那人说情,后来干脆说她知道一家极雅致的茶楼,现在就请五爷去喝茶、吃点心。
五爷原是不想放过那人和那所谓的妹夫,但他感觉到柳青的小手在他胳膊上推了推,脾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诶,罢了,” 他扬了扬扇子,让随从将那人放走,“爷这可是看你的面子。这种人就该好好给个教训,他那个妹夫也不是什么好人。”
“是是是,小人谢过五爷……五爷您今日是来找小人的?”
她赔着笑脸,引着他往外走。
“对啊,上回跟你说的那事,爷有办法了……”
她们这边一散,衙门里悄悄看热闹的人才又重新走动起来,各忙各的。
远远立在廊下的孙大人脸上阴得能滴出水,他招手叫了个书吏过来。
“方才那边是怎么回事?”
那书吏便将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孙大人沉吟了半晌。他方才沿着抄手游廊过来,远远地就见五皇子和一个布衣百姓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
他是老成精的人,无关己身的事极少掺和,况且这其中还有个五皇子,他更不想现身了,就一直远远地躲着。现在听了书吏禀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人是谁家的亲戚,你去打听打听。” 他吩咐那书吏。
书吏一会的功夫便跑回来,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听罢便是一皱眉,摆手让那书吏去忙,自己转身往回走。
尚书值房的槅扇一开,沈延抬头,见刚出门的孙大人又回来了,便是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行礼。
“君常啊,永嘉公主的案子,得换人了……”
孙大人想起方才的事便觉得心累,阖上槅扇,随便捡了把椅子就坐下了,又将方才的事告诉沈延。
“……你说说,我才刚把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