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坐姿悠闲,各穿了身道袍, 有种蒸洗之后的松弛。
大概是在浴堂里蒸得太久, 他们面颊光泽, 还透着滚烫的红晕,
沈延眼见着他们由远及近, 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青一直在和方钰聊天, 两人似乎还聊得颇为投机,二人一个说一个笑,从他车旁经过的时候全没留意到他。
“停车。”他突然沉声道。
车夫一惊,反应了片刻才将马勒住。
车才刚停稳, 沈延便嚯地一挑车帘, 展了绯袍走下去。
他半眯了眼睛望去, 柳青和方钰的马早已走远,马蹄轻快,哆哆踏着光影,二人好不惬意。
他皱着眉打量面前这家浴堂。人流虽不大,但进进出出地不断,外墙上油漆了三个大字“洁净堂”。
他大步往里走, 大堂的伙计见他这身打扮, 慌忙撇下旁的客人来迎他。
“这位大老爷, 您您来烫个澡?”
他这脸黑得吓人,与其说是来洗澡的, 倒像是来查抄的。
“我只问你一件事, 如实回答。”
“是是小民一定好好回答, 大老爷您说。”
伙计觉得跟进了衙门似的,腿有点软。
沈延便将柳青、方钰的模样大致描述了一下:“这二人方才从这里出去,他们可是来沐浴的?”
伙计略一回想:“正是正是来我们这都都是沐浴的。”
伙计说完觉得这话真不该说,抽了自己一嘴巴。
沈延薄唇一抿,把伙计扔在一边,绕过门口的屏风大步往里走。
里面雾气罩罩的,从更衣处到蒸房,再到浴池,他看了个遍。
他卷着一身戾气,又穿着红艳艳的官服,这么疾步走了一圈,惊了一大群光着膀子、露着腚的老爷们儿。
伙计想拦又不敢拦,小碎步一路紧跟着他,直到最终把他送出了浴堂,才长出了一口气。
月上东南,浮云遮遮散散,时辰已至人定。
四下寂静,沈延面前的书案上,摞着四五套卷宗。
他手中提着笔,分明的骨节映在粉墙上,迟迟不动。
窗外的树影沙沙作响,阵阵恬淡的花香不动声色地流进屋里来。
沈延想起那人发间的香气,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心是静不下来了。
“山茗。”他干脆将笔往笔山上一搁,唤守在廊下的小厮进来。
“少爷,小的在。”山茗小步子跑进来。
“你去衙门问问值班的,方员外家住何处,再去他家看看,若他尚未休息,请他过来一趟。”
“……是,”山茗应诺刚要出门,又有些心疼他,“时候不早了,少爷您忙公务,可也别太操劳了。”
“我心里有数,你快去吧。”
现在让他烦心操劳的可不是公务……
方宅里,方钰搂着媳妇躺在床上,刚准备吹灯睡觉,就听下人说沈大人找他去家里。
他惊得一下子坐起来:“要了命了,这得是多大的事!”
沈侍郎什么时候把衙门的人叫到家里去过,还是大半夜。他这可是头一个。
他叽里咕噜地出了门,坐着沈家的马车一路飞驰到沈宅,又小跑着随山茗到了沈延的书房外。等他人站到廊下,那个呼哧呼哧的喘劲都还没下去。
沈延请他进去坐,又让山茗给他沏了盏信阳毛尖。
方钰自是不敢问上司为何非要大半夜叫他来,行礼落座之后便一直等着沈延先开口。
“……方员外,呃,家住的远吗?”沈延笑得和煦。
“啊?”方钰以为他听错了,毕竟沈大人一向是惜字如金,开门见山的,“哦,不远不远,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呵呵。”
“哦……那家里还有什么人?”
“……下官家中有内人,还有一子。呵呵。”
“……呃,令公子多大了?”
“……犬子十岁了。呵呵。”
“”
“”
方钰一边干笑,一边等着沈延说重点。
然而沈延看了看他,又将目光收回去,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方钰忍不住浮想联翩,能有什么事令一向从容不迫的沈大人如此为难。
他们尴尬了半晌,沈延终于清了清嗓子。
“今日,我见方员外去了浴堂……我从未去过外面的浴房,不知里面是怎样的?”
“……”方钰差点被茶水呛到。
不过也许像沈大人这样俊逸超凡的人物可能真没去过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
“……呃,大人,里面能做的主要分为蒸浴、泡澡、修足、搓背……下官今日让他们给搓背,还挺不错的”既然大人问,他就认真地给他悉数。
沈延的眉心渐渐起了皱,他关心的不是这些。
“哦,对了大人,” 方钰突然想起一事,“柳主事今日也去了那家,下官和他还一块搓背来着。”
“她和你一起?!”
沈延的胳膊碰倒了小几上的茶盏,茶汤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