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姝沉默片刻,才说:“妈,我劝过,只是……只是傅明随觉得,他并没有冲动。”
而她并没有为后半句话做辩解——处于白蓉的立场,现在无论怎么看待自己都会认为她是个‘爱钱’的女人了。
白蓉皱眉:“这话是他亲口说的?说了是深思熟虑过后才决定撤销协议的?”
许姝点了点头,笑容像是温吞的白开水:“妈,我不说谎的。”
她这般温顺,也很难让人发脾气。
白蓉在沙发上僵坐着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是,我不该冲着你发脾气。”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是不敢去问明随,才来你这儿讨个说法的。”
按道理讲做父母做到他们这样完全管不了自家子女的,本身也是种失败。
“妈,您别这么说。”许姝连忙给她倒了杯茶,劝慰道:“明随心里是有您和爸的。”
她能做的,也只是当好傅明随的贤内助,帮他安稳一下家庭内部的事情了。
“这个我知道,他心里当然有我们,前两天还给我买了个限量的包回来呢。”白蓉看着茶杯上升腾的雾气,有些失神。
许是被这杯热茶敲动了心口,在自己这个便宜儿媳面前,有些心里话白蓉好似自言自语的就说出口了——
“冯氏那个收购案是我和他爸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前两天才算移开,明随还回家和我们吃了顿饭,安抚一下这段时间的不平静。”
“可是怎么说呢,这些年他越来越有本事,把公司管理的越来越好,就好像离我们老人越来越远了……”
大抵这就是一个人成长的必经之路吧。
每个人都是要从父母身边手拉着手的孩童,走到渐行渐远的独当一面的。
做父母的,从来都是既自豪骄傲又忍不住会对这种落差感到失落——而在傅明随这么优秀的子女面前,这种感觉应该会更明显。
许姝明白白蓉的失落,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她能做的就是在婆婆旁边附和,帮她倒茶,而其实她知道白蓉也不需要回应,她需要的就是倾听,陪伴。
许姝对自己的定位和认知一直都很清晰——她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人,也做不来那些卑微讨好的姿态。
但不卑不亢,心思缜密,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恰恰是一种最聪明的方式。
许姝一直梦想有一天,她人生中的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如果她做不了大事,她至少能把小事做得大气一点。
做对的事,任何时机都是好时机。
这句马丁路德金的名言,一直在许姝人生的各个节点中起了很多警示作用。
同时也能让她对生活更有信心,让她一直相信路是能靠人自己走出来的,花是能靠自己的手种出来的。
而‘等级差距’的目光和偏见,也不是不可以被打破的。
两个人不知不觉的就‘聊’了一个多小时,等到白蓉腹中有些空虚了,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倒豆子的说了许多话。
而眼前的女孩儿一直诚恳的望着她,陪着她,倾听这些婆婆妈妈絮絮叨叨的琐碎事。
“真是……”白蓉看着许姝澄澈的眼睛,不自觉的怔了下,随后恍然大悟的喃喃道:“我算是知道明随这么喜欢你了。”
“妈。”许姝没太听清,问了句:“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白蓉笑笑:“我这才彻底了解明随为什么执意要撤销婚前财产协议了。”
“您了解了?”许姝一愣:“是为什么?”
“用语言表达不出来,你跟我出去一趟就知道了。”白蓉拿出手机看了眼,利落地站了起来:“正好也到下午茶时间了,你打扮打扮,跟我去参加一个饭局。”
白蓉之前常常带她参加各种名媛的饭局和聚会,许姝习以为常,也没有多问什么就去收拾自己了。
刚刚好好安慰了一番脆弱的婆婆,她不想起什么冲突。
半小时后,两个人就到了白蓉一个姐妹组的下午茶局。
会所的顶楼包厢内是四面八方玻璃做的,很是壮观,站在里面望向外面宛如空中楼阁。
据说这里按小时六位数计费,能过来的人喝的都不是茶,是钱。
而许姝跟着白蓉到了后,很快就成了众位名媛目光的中心。
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些人不再是假装围着她实际上是在讨好白蓉,而是在绕着她本人问东问西,嘘寒问暖。
许姝应对的很吃力,一开始也非常不明所以。
但很快,她就想明白是为什么了。
这种现象就是傅明随之前对自己说的‘能真正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的底气’,一旦协议撤销的消息在圈子散开,她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人自然而然的都会尊重她。
或者说,是尊重傅明随的钱。
但无论冲着什么,总归不会发生以前那种她只是个‘依附品’形象出现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