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莓愣在了原地。
阿尔茨海默症的可怕之处就在这里。
上一秒还笑着跟你说话的人可能下一秒就不再认识你了,你的亲人,你爱的人,下一秒就不再记得你。
程清焰喉结滑动,用力抿了下唇,走上前,温声说:“外婆,我是阿焰,我们先回家里去好不好?”
他外表看起来镇定得不出一丝差错,但夏莓却好像看到了他内里掀起的惊涛骇浪。
“阿焰?”老人痴痴地抬起头,“我的外孙就叫阿焰。”
“嗯,我就是阿焰。”
老人茫然地点点头,被程清焰扶着往屋里走,却在门口忽然惊声尖叫起来,她抄起斜靠在一旁的扫帚就往程清焰身上打过去。
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怎么可能反应得过来。
身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闷响。
老人边打边骂:“你这个畜生!混蛋!我女儿嫁给你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害得我们阿焰也被人议论,那么好的孩子凭什么因为你受这种委屈!”
她一棍子一棍子打下去,嘴里念叨着:“去死!你给我去死!”
夏莓彻底愣住了。
外婆这是将程清焰误认作程志远了,他的父亲,一切不幸的源头。
可棍子一下一下,却都是砸在程清焰身上。
袋子掉落在地,瓶瓶罐罐滚出来。
夏莓扑上去想抢扫帚,可又怕弄伤了外婆也不敢用力,最后被她手肘挥到,摔倒在地。
卢蓉听到外面的声音,跑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忙拦腰抱住老人,终于是制止了这一幕狼藉和不堪。
程清焰将夏莓扶起,漆黑的碎发垂着,看不清表情,他低声问:“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程清焰弯腰将滚出来的啤酒一罐罐重新扔回袋子里,递给夏莓:“你先进去。”
夏莓没多问,接过:“好。”
老太太像是又清醒过来了,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手一颤,棍子被丢到一边,扶着墙哭着蹲下去:“我们阿焰啊,对不起,外婆对不起你,外婆不该打你的,我脑子不清楚,我们阿焰已经那么可怜了我竟然还要打你……”
老人哭得满脸皱纹都皱起,像干树皮,每一道褶皱都是从前吃过的苦汇成的。
卢蓉没忍住,也跟着哭。
夏莓回头看了眼。
天已经完全黑了。
外婆和卢阿姨靠在门边,都在流泪。
程清焰就蹲在她们面前,妈妈和外婆都在哭,只有他没哭,他身上的白衣服被扫帚棍儿打出几道黑印子。
那么醒目,那么刺眼,像是划破寂夜的刀痕。
他就这么蹲着,很平静地看着她们,攥着外婆的手,轻声安抚着:“没事,不疼,我们好好治病,以后都会好的。”
可谁都知道,阿尔茨海默症是不可逆的。
就像程清焰不管怎么努力,不管怎么挣扎,他依旧摆脱不了身上这源自程志远的血,依旧摆脱不了别人的议论。
他们把他看成是杀人犯的儿子,身上流着肮脏的血,以后说不定步程志远后尘,也成了杀人犯。
夏莓鼻子一酸,眼眶跟着湿润,扭头快步跑上了楼。
等程清焰安顿好外婆上楼,一推开门就看到夏莓坐在地垫上,小矮桌上一排啤酒罐,已经开了三罐。
“你这是打算在这儿也发一通酒疯?”程清焰问,弯腰把剩下的啤酒推远了点。
“阿焰。”她忽然低低唤了声。
程清焰一顿,抬眼。
才发现,小姑娘眼眶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