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焰脚步一顿,停下来。
庞屏将烟从嘴里拿下来,打量了他们一会儿,笑了:“哟,这是怎么了?”
此刻程清焰没工夫跟他闲扯,一言不发地背着夏莓往旁边绕,庞屏抬了抬胳膊,他身后的几个男人便拦了他的去路。
程清焰抬眼,冷声:“你想怎么样?”
“我早跟你说过吧,我们俩之间的帐我肯定要找机会跟你算一算的。”
程清焰:“除了现在,之后什么时间、怎么算,都随你。”
庞屏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而后往周围看了一圈,走到一旁抄起一根棍子:“程清焰,你觉得你现在有本事跟我谈什么条件吗?”
庞屏这样的地痞流氓,根本没什么道义可言,也丝毫不会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是乘人之危,很下作。
他侧了侧头,看靠在程清焰肩上的夏莓的脸,啧啧出声:“这丫头的确是漂亮,难怪阿豪和你都被迷成这样。”
程清焰脸色沉得可怕,目光阴鸷,仿佛不是在看一个活人。
庞屏平时忌惮他,但此刻却丝毫不怕。
有些人从前是亡命徒,根本不要命,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可一旦有了软肋也就废了。
“这是生病了?得快点送医院才好啊。”
庞屏轻笑着,一步一步走近,抬起手里的棍子,拍了拍程清焰的脸,他脸上的雨水溅起。
庞屏说,“这样,你乖乖让我揍一顿,出了气,心里痛快了,我今天就不会动她一根汗毛。”
……
阴冷的穿堂风呼啸。
黑压压的电线在头顶纵横交错,短路的破瓦灯滋滋响,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世界混沌。
12月21日到12月22日的交界处。
玛雅人的预言中,正是这个凌晨之后,将要迎来太阳再也不会升起的末日。
穿着单衣的少年背对着那群人跪在地上,将女孩护在怀里,牢牢抱紧她。
棍子一下一下打在他后背,声音沉闷又强烈。
少年咬紧牙,闷哼溢出齿关,没有一刻犹豫或后悔地将女孩护住,他双手紧紧环过她,捂住她的耳朵。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痴情种。”庞屏笑起来。
他当程清焰这骨头有多硬,没想到碰到夏莓这骨头瞬间就软了,竟然一声不吭地挨了那么多棍子,一点打回来的意思都没有。
“可有什么用。”庞屏看着夏莓闭上的双眼,嗤笑,“她又看不到。”
他扬起手,用力将棍子砸在程清焰脊柱上,吼道:“有些人的血,一开始就是脏的!”
棍子一刻没停。
接连砸在程清焰后背。
他虽然跪着抱住夏莓,但脊背却挺得很直。
庞屏越看这一点越不爽。
他恨程清焰恨得几乎没有来由。
很多人都以为,他恨程清焰是因为程志远杀了他大哥的关系,只有庞屏自己心底知道,不是的。
从来都不是这个原因。
最开始,是在南锡市,程志远常来的赌场是他大哥开的,庞屏也因此见过程清焰几面。
那时候庞屏初中刚毕业,因为父亲好赌输光了钱,他辍了学,整天混迹于昏天暗地之中,没有未来。
从某些角度上来说,程清焰的命运应该是跟他一样的。
毕竟他们的父亲都是赌鬼。
那时候程清焰还读小学,庞屏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上帝,早已经提前看到了程清焰的未来,他会和过去的自己一样,走上同样一条晦暗的路。
但程清焰没有,他看上去比同龄人都要成熟很多,庞屏对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总是站得很直,不止是外表,更是内里,都是挺直的。
这一点让庞屏觉得格外刺眼。
后来程志远杀人入狱,庞屏以为程清焰终于要从此一蹶不振、堕落下去了。
但他依旧没有。
甚至回回成绩名列前茅,考上了最好的初中和高中,眼见着就要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了。
庞屏产生一种特别难言的情绪。
愤恨、不满,更确切地说——是嫉妒。
凭什么他们的父亲都是赌棍,可又凭什么,程清焰却永远都能穿着干净的校服,出现在年级榜单的第一名。
凭什么,他们的人生,最后截然不同。
更可笑的是,程清焰恐怕从来没有将他当作过对手。
因此,庞屏更加恨,更加见不得他好。
他以从前的往事为由找程清焰麻烦,但实际上却是源自自己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的嫉妒。
庞屏双目猩红,像着魔般对着他的脊柱拼命挥打棍子。
“你他妈给老子跪着!跪着!”
棍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终于在最后一下敲断,而程清焰的脊背终于也弯了下来。
他一手依旧搂住夏莓抱着,另一只手撑地,粘稠殷红的鲜血从口中滴落在地。
庞屏将剩下的半截木棍丢在一旁,叫停另外三人。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