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兰穿一件素色连衣裙,头发披散着,面色苍白,见到妹妹,缓缓抬眸,未语泪先流:“妈,妈妈……”
一阵哽咽,将她所有话都锁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武如欣一跺脚:“急死我了,妈妈现在怎么样了?手术什么时候结束?”
周如兰张了张嘴,却被武建设一声咳嗽打断。她有些忌惮地看一眼继父,低下头去,泪水滴落在脚背上,冰冰凉。
武如欣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迅速转过头看向父亲。武建设冲她招招手,示意靠近一些。
省厅领导,排面自然不一样,出行身边总会簇拥着一群人。武建设一招手,人群散开,给武如欣让出一条道来。
都是看着武如欣长大的长辈,纷纷表达慰问。
“欣欣你来了,不要急啊。”
“要相信组织,我们会调查清楚。”
“你妈妈这次可能是个意外,希望吉人天相。”
武如欣越听越糊涂,内心的惶恐感愈发深刻,走到父亲身边,她仰起头,泪盈于睫,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爸……”
武建设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你妈从七楼楼顶摔下,目前还在抢救。”
七楼?!
武如欣脚一软,差点摔倒,从七楼摔下来,哪里还能有命在!
旁边有人伸出手扶住她,轻声道:“幸好二楼装了塑料雨篷,托了一下,没有当场死亡。不过送到医院时颅内出血,瞳孔有些涣散,医生说很危险。”
武如欣感激地看向说话的人。一群人都在打哑谜,只有这个人说了详情。泪眼中看清楚了,是汪晓泉副厅长,和父亲同级,兼纪检监察组组长。
汪晓泉初闻噩耗,也非常惊诧。苗慧是公安战线一级英雄模范周江勇的遗孀,又与武建设再婚生女,收养武建设战友之子,性格温婉,宽容大度,整个省厅谁见了她都会伸出大拇指来夸一句: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
她怎么会突然在晚上从楼顶跳下?
现场侦查的结果,没有第二个人存在,没有打斗痕迹,初步鉴定,这是一起自杀事件。
为什么自杀?
苗慧拥有一个在外人看来非常幸福的家庭。
丈夫武建设行伍出身,从基层摸爬滚打上来,一步步走到副厅长这个位置,能力绝非寻常。他为人谨慎、性格沉稳,尊重妻子,对继女周如兰视如已出。他讲义气、为人善良,将战友遗孤抱回来抚养。他把两个女儿都送进公安大学读书,一家子都奋斗在公安战线。
虽然武建设话语不多,作风相对强势,但苗慧温柔娴淑,工作稳定轻松,很符合华国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模式,有利于家庭和谐发展。
大女儿周如兰已经工作,顶着烈士、英雄之女的头衔,周如兰在金莲湖派出所很快就脱颖而出,省厅工会组织关心她的个人问题,介绍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小伙子,两人正在尝试着接触。
小女儿武如欣考上湘省公安大学刑侦专业,漂亮乖巧、聪明伶俐,省厅大院人人喜欢,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儿子武如烈今年读高一,虽说不是亲生的,但从襁褓之中带起,早已建立起深厚的母子情谊。因为读的是寄宿学校,还没有赶过来。
苗慧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汪晓泉目光微敛,低头不语,偏过头看向孤零零靠墙站着的周如兰,若有所思。或者说,苗慧心里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苦?
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外走廊乌压压站着十几个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很压抑。
没有人敢乱说话。
劝家属节哀?苗慧还在抢救,生死未定,现在让人家节哀不是诅咒吗?
为苗慧感慨?她是烈士遗孀、副厅长现任、刑事技术中心骨干,走出去谁不高看一眼?哪里轮得到别人为她唏嘘。
振臂高呼寻找真相?没看到武副厅长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吗?老婆自杀,丈夫难道没有责任?谁敢发声!
武如欣显然也看出了不对劲,她怯怯地躲到姐姐身旁,抱住她胳膊,将脑袋贴在她肩膀上,没有说一句话。
周如兰的身体在颤抖。
母亲自杀?她怎么会自杀!
亲生父亲去世时周如兰才五岁,日日夜夜看母亲对着父亲遗像流泪,她笨拙地伸出小手帮母亲擦拭眼泪,脆声安慰:“妈,你还有呢。”
一年后,母亲再嫁,周如兰牵着母亲衣角,乖巧地称那个身穿制服、高大严肃的武建设一声“爸”,从此结束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
一年后,妹妹出世,周如兰成为一个称职的姐姐,帮着抱妹妹、学会换尿布,为的是减轻母亲的负担,让她疲惫的身体能够得到恢复。
两年后,刚满月的弟弟来到家里,弟弟身体不好、特别爱哭,整夜整夜地闹腾,母亲那个时候刚刚进入刑事技术中心,工作很忙,家里请了个保姆做饭收拾屋子,但半夜里起来喂奶、哄睡,依然得由母亲亲力亲为。周如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放学就跑到摇篮前哄弟弟玩,只有弟弟白天玩累了,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