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的,是一张四周护栏升起的病床。头上裹着纱布,露着一只眼睛,刚做过小球摘除手术的樊弘伟半坐在病床上,双手铐在病床护栏之上,接受警方审讯。
樊弘伟一脸的不情不愿,紧闭双眼,拒绝任何回应。
这样的嫌疑人,重案组见得多了。审讯本就是心理战,警方目前掌握了充分的杀人证据如此充分,但也需要樊弘伟开口认罪,交代犯罪过程。
许嵩岭示意高广强开始。
高广强咳嗽一声:“樊弘伟?”
樊弘伟:……
高广强:“阮武是你杀的?”
樊弘伟:……
高广强:“认识颜逸吗?”
樊弘伟:……
不过,他的眉毛轻轻动了动。
再问了几个问题,依然没有回应,高广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认识蔡畅吗?为什么要杀他!”
樊弘伟终于睁开一只眼睛,轻飘飘地斜了高广强一眼:“哦,原来是高警官。”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哪怕看到樊弘伟现在这幅惨样,高广强依然恨意难消:“蔡畅帮助了你,让你没有留下案底,这才能够进入机关编制,你为什么要杀他?”
樊弘伟扯了扯嘴角:“你以为,蔡畅是什么好东西?”
高广强一拍桌子:“他至少帮助过你,你恩将仇报!”
樊弘伟哼了一声,又闭上眼睛,不愿再说话。他现在麻醉时效已过,小腹处疼痛难忍,恨意陡生。想着自己犯下这样的大案,死罪难逃,何必遂了这帮子警察的心,事事交代清楚?
赵向晚悄悄在许嵩岭耳边说了一句话。
许嵩岭点点头。
赵向晚轻手轻脚走出病房,等到进来的时候,将顾文娇带了进来。
顾文娇剪了短发,穿着白大补,整个人看上去干练精神。
许嵩岭说:“樊弘伟,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樊弘伟再一次睁开了眼睛,瞳孔一缩。
【这个毒妇,她来做什么!她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真他妈不是人。】
听到樊弘伟终于有了情绪波动,赵向晚微微一笑,让出椅子给顾文娇坐,自己则站在她身旁。
许嵩岭说:“顾文娇的母亲周金凤,是你杀的,是不是?”
樊弘伟终于开口说话:“不是。”
许嵩岭问:“是曹得仁杀的,是不是?”
樊弘伟没有说话。
许嵩岭态度很轻松:“还帮他瞒着呢?挺有哥们义气啊。”
顾文娇忽然插话:“杀母之仇,我等了十年,你知道我是很执着的。你不说,没关系,反正不是你,就是曹得仁,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樊弘伟声音有些嘶哑:“你还想怎么报?不过就是一颗子弹的事儿,再过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
想到往事,顾文娇眼中积聚起乌云。
“谁说不过就是一颗子弹的事儿?俗话说得好,父债子还。”
樊弘伟的心跳陡然加快,不敢置信地看着淡定的顾文娇:“那也是你的儿子!”
顾文娇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轻抬右手,在膝盖上拍了两下:“我生下天宝之后,你爸妈把孙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生怕被我带坏了。天宝原本就讨厌我的管束,更喜欢亲近爷爷奶奶,我无所谓的。”
樊弘伟有些心慌。
【这死娘们不会真的动了歪心思吧?老子那玩意被割了,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天宝就是我唯一的根。我死就死了,还指望天宝给我烧香送纸钱呢。要是这死娘们真的虐待天宝,老子岂不是到了阴间都没脸见先人?不行!】
赵向晚听到樊弘伟心中所想,伸出手轻轻搭在顾文娇肩头,轻轻拍了一下,示意她继续。
赵向晚带顾文娇进来之前,和她约定了一个暗号,拍一下代表鼓励,就按照这个思路说下去,拍两下则代表停止,需要换个说法才能继续。
顾文娇在医院醒来之后,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赵向晚,并在她的引导下渐渐打开心结,对赵向晚多了一份依赖与信任。赵向晚虽然年纪比她小,但看问题比她通透,对樊弘伟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按照赵向晚说的去做,准没错。
得到赵向晚的鼓励,顾文娇心中安定下来,知道自己越是不在意天宝,樊弘伟便会越害怕。
顾文娇继续说话,说话之前,依然抬手在膝盖上拍了两下:“你和我结婚这么多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母亲被害十年,连我爸都忘记她重新结婚生子,只有我一直在追寻凶手。追寻了十年的凶手,原来一直就在身边,你觉得……我的仇恨是一颗子弹就消除的吗?”
樊弘伟没有说话,但眼神开始不自觉地游离,这代表他开始紧张。
赵向晚面带微笑,冲朱飞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注意顾文娇的右手。
人与人交流,就是不断交换信息的过程。我们可以通过特定信息的释放,来影响对方的心理状态,这就是心锚。
心锚的影响多种多样,可以是某种习惯性的动作,可以是某些重复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