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叩响,是肃然的陈副官,王景心中微动,命他进来。
陈副官行了一个军礼后才道:“报告司令!舒小姐已经安全抵达金陵。”
“有人来接她吗?” 王景问。
“有。是,是一个洋鬼子。看到舒小姐上了汽车,属下们才走的。” 陈副官道。
洋鬼子,应该是她供职的那所金陵教会大学的教授。
“那洋人长得好看吗?”
“啊?” 陈副官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悄悄抬头,司令却仍是一副古井无波的表情,遂道,“这——金陵的弟兄没有讲过洋鬼子长啥子模样,不过那些洋人嘛,黄头发高鼻子,看起来都一个样……”
说着说着,忽然想起司令也有一点西洋血统,声音不由越来越低。
“她安全到达便可。金陵那边有没有消息?” 好在司令似乎并不在意。
“常凯山大大夸奖了司令在西南边疆的作为和对木喀的改土归流——,” 见司令露出讥讽的笑,陈副官不动声色,“常凯山总统说,他和夫人十分思念亭帅,从西川到金陵的专列已经准备好了,随时恭候亭帅大驾光临。”
他一放出要去金陵述职的意愿,那边就回了信,倒是反应的快。
“只怕常光头是又惊又疑,巴不得我永不再进南都为好。” 王景唇角微微勾起。
“司令,您进金陵只带二十名卫兵,是不是有些少了?” 陈副官犹豫片刻,关切地问。
他和司令手下的一些大老粗不一样,是上过旧式学堂的,自然知道历史上那些将领进京被解除兵权的故事。
王景不甚在意地道:“西川混战才过去了多少年,没有了我,西川还要大乱,更别提并未完全稳定下来的木喀地区了。中央政府并没有统一全国,常光头如果不是傻子,不仅不会动我,还会在金陵好好地把我供起来。”
“当然,必要的布置是要做的,但明面上西川不与中央为敌。” 重活一世,王景比前世这个年纪的时候更有大局观。为了日后的抗战,他必须要维护中央的统一,攘外必先安内,古往今来皆如此。
“司令,你要监督的那个张泽园并没什么异常,舒家老爷子还在北平,舒家大少爷仍在沪上。” 陈副官又道。
“好,继续跟下去。如果张泽园接触到舒小姐,立刻报告。另外,近期雇佣一批专业人士,对蜀都到炉多的地理情况进行考察,寻求建造川炉公路的办法。” 王景道。
“是!” 陈副官眼睛一亮,响亮地回答。
“飞鸾,这事情办好了,重重有赏,若有差错,军令无情。知道么?”
“是!” 陈副官丝毫不敢怠慢地回答道。
“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司令终于让自己走了,陈副官刚刚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王景忽然又道:“等等。”
“司令,您还有什么吩咐?” 陈副官唰地一下转身,心里却暗暗叫苦,今天的压力可是超标了呀。
“听说你又纳了第十七个姨娘?” 王景闲闲地问。
陈副官以为王景要训斥他,赧然道:“是刚刚娶了这么个小婆娘,还污了司令的耳朵。您也知道,这么些年我就这点爱好。”
“你年纪也不小了,悠着点。” 王景罕见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对属下私生活的关心,又道:“自己去管家那领银子,老树开新花,得多补补。”
“谢谢司令!” 陈副官得了司令的赏,欢喜地脚底一溜烟走了。
等陈副官的彻底消失在眼前,王景才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想起和舒瑾城在高原上日夜相对的日子。瑾城,再等等,我就要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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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瑾城穿一身月白色长袍,戴一顶黑色呢帽往热闹的秦淮河畔走去。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见识下金陵城的另一面。平民老百姓生机勃勃的那一面。
租了条小舟,躺在藤椅上顺着青黑色的秦淮河往前飘,鼻子里是河水的腥臭味,岸边的民房里都是打麻将牌的声音,倒真是把诗情画意破坏的差不多了。
舒瑾城将从杂货店买的品海牌香烟掏出来,纤细的手指抽出一根闲闲夹在手里,却并没有抽。
她与张泽园结婚后染上了严重的烟瘾,在伦敦得了痨病后又早已经戒掉了。
是有些乱花钱了,但谁叫金陵教会大学预支三个月薪水,每个月400元呢?
她只是有些烦乱。没来由的一点而已。
耳边传来丝竹管弦和娇笑声,舒瑾城将盖在脸上的呢帽稍微移开,看到左右多了许多画舫,一些浓妆艳抹的女子在殷勤的拉客,但那画出来的细眉媚眼透着疲倦和死气。
“先生,点一首曲子吧,咱们家的姑娘什么小曲都会唱。” 一艘花船靠过来,中介见舒瑾城的穿着以为她是男人,热情地推销。
舒瑾城接过他手里的单子,那人才发现她是女性,有点迟疑。
“先唱一首杏花天影。” 舒瑾城已经开口,将钱抛给那男子。
“小姐眼光真好,多久没人点这么雅的曲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