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的时候,沈于淮经常跟陈其昭出去吃饭,现在的食量充其量只有当时的三分之一。
吃完饭后,张雅芝去给陈其昭拿药,好几片药混在一起,陈其昭看也没看,就着水直接咽了下去。
沈于淮在旁看着,却没怎么说话,他看着人按部就班地吃药,顺从,没有其他反应。
没过多久,医生来病房内记录情况,沈于淮跟张雅芝退到病房外边。沈于淮透过门上的观察的玻璃窗,看到坐在病床上的人,他微微侧目,问张雅芝:“他最近的注意力不好吗?”
张雅芝停了一下,稍微缓了才道:“这几天好多了,偶尔会走神。药物的副作用很多,医生每天都来好几次,他在治疗这方面一直很配合……只是有些事没说。”
她说完之后过了会,语气松了几分:“没事的,不急,等他想说的时候说。”
这种病不像是平常的疾病,也不是说吃完药就能好,即便短时间好了,也存在复发的可能性。张雅芝不是什么都不懂,她这段时间也是查了很多资料,事关孩子的病,她一点也不敢松懈,可每次她像陈其昭表达自己的关心时,对方反馈她的是另外的关心。
甚至有次半夜她在病房沙发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间看到陈其昭从床那边过来,给她盖了被子。
网上查的时候,跟医生打听的时候,她考虑过这个病所带来的一切后果。可陈其昭却没表现出这些,他太配合了,配合到不像是个病人。
在没有所有伪装之后,平静下来的陈其昭比她预料中还像一个大人,明明没见过多少风雨,也没经历过多少事,可他表现出来的就像是是已经千疮百孔的平静。
陈时明像陈其昭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成熟,但不是这种永远看不透的成熟,陈其昭的成熟让张雅芝感到不安。
尤其是她看到陈其昭的眼神的时候,她总有种恍惚的错觉,仿佛照顾人的不是她,而是陈其昭在照顾他们所有人,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所以积极地配合着所有的治疗。
张雅芝道:“有时候我在想,他是不是太懂事了。”
沈于淮没说话,安静地听着。
没过一会,走廊外传来了脚步声,陈时明刚下班回来,手里还拿着点东西。他的脸色带着几分疲惫,视线往里看的时候,注意到里边正在检查,他问道:“下班刚来吗?”
“下午就过来了。”沈于淮回答,注意到陈时明身上沾了点水,问道:“下雨了?”
陈时明点头:“有点小雨。”
病房内,陈其昭看着医生的动作,也回答了问题。安静的病房内只剩下医护的问询声,陈其昭的脑子也随之放空了不少,这几天重复的问题老实说让他产生了一点烦躁,张雅芝的担忧他知道,上辈子的时候他也有过情绪起伏,焦虑的情况比之现在尚可,当时也找了心理医生谘询。
他这人不好,说到底从头到尾都是缺点,荒唐的事做了大半辈子,暴脾气废了好多年才勉强收敛,唯一算是有点成就的事情就是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
当所有事情以某种形式尘埃落定的时候,他的心情没有以往那样感觉到畅快淋漓,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空落落的感觉。
谈不上愉快,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以后该做点什么。
陈其昭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上辈子拚了命把林士忠送走,结果稀里糊涂在墓地里睡了,一睁眼回到18岁,一切重新开始。而现在勉强算是事情做完了,他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医生检查完就出去了,陈其昭余光瞥见门口在说话的两人,没过一会陈时明推门进来了。
“沈于淮呢?”陈其昭问。
陈时明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妈跟医生去办公室,他跟过去了。”
他说完又道:“今天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陈其昭坐在床边,同陈时明道:“那边的保温盒里是她留的东西,说你晚上过来这边,给你留了点饭。”他的视线停在陈时明手里的东西上,隐约透过袋子看到里面的纸质东西,“处理工作别来我这。”
陈时明注意到陈其昭的视线停留在他的手上,他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几本期刊,担心你无聊带过来的。”
在医疗的治疗还有一段时间,其实早就可以出院回家治疗,但是张雅芝不放心,一定要在医院里多待一段时间。陈时明知道陈其昭以前最爱玩的就是电脑,前段时间给他带了笔记本,但他似乎没什么兴趣,宁愿在一旁玩着俄罗斯方块。
陈其昭的目光微顿,看到期刊是他以前经常看的那几本人工智能期刊,“买错了?”
“没买错。”陈时明道:“你经常看的是这几本。”
陈其昭的视线在陈时明的手上停了好一会,才伸手接过书,只是他的动作稍微有点大,一不小心碰到了床头柜上的东西,有个药瓶哐当一下掉在地面上。似乎是瓶盖没拧紧,白色的药片散落了一地,陈时明见状停了下,把纸袋放在一边,去捡地面散落的药片。
陈其昭盯着那些散落的白色药片,眼前似乎浮现地毯上散落的东西,以及陈时明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