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遂正在被紧急抢救中,趁着这个时间,周念打起精神,松开扶墙的手,迈开腿跑起来。
她得去叫鹤遂的妈妈,他妈妈的按摩店还亮着灯。
月光不平均地洒在巷中,有的地方亮些,有的地方暗些。
周念快速跑过零碎的亮亮暗暗,冲出巷子口,右拐,来到按摩店的门口。
按摩店垂着两片软玻璃门帘,周念掀开门帘快步走进去。
进门左手边是一个黑色小吧台,上面摆着些零碎的东西,几个小本子,一盘瓜子,一个茶水杯。
宋敏桃站在吧台里清点零钞,听到一阵急乎乎的动静,把头抬起来,看见一个精致漂亮又苍白狼狈的女孩子。
女孩子长着一张清纯至极的脸蛋,眼睛大而圆润,眸子黑得像两颗新鲜葡萄,肌肤像是泡过牛奶的绸缎,白皙滑嫩,只是脸上沾着血污和灰尘。
不止是脸上,衣服和裤子上都是鲜血,还有脚下踩着的那双白色帆布鞋,鞋面也被染成了红色。
看着很是有几分惊骇。
宋敏桃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就听见女孩神色着急地对她说:“阿姨,鹤遂受伤了,你快去看看。”
周念不知道鹤遂的妈妈姓什么,只能叫阿姨:“就在家门口。”
“……”
宋敏桃心口一紧,瞬间意识到女孩子身上的那些血污从何而来。她一把扔掉手里的零钞和记账本,快步从吧台出来,冲出门口。
门都没有关,宋敏桃直接拐弯往巷子深处跑去。
周念细心地把店里的灯关掉,用长铁钩把卷帘门拉下来后才离开。
还想再看看鹤遂的情况,她重新朝巷子走去,刚走到巷子口的位置,周念就感觉到小腹的痛感强烈。
她被迫停下,双手捂住肚子痛弯了腰。
周念觉得自己好像无法再走过去了。
但是没关系,现在鹤遂身边有医生,有妈妈。
也不再需要她了。
周念胡思乱地想着,神经稍微松弛下来,只是神经一旦松弛,身体就开始产生很强的负反应——它开始报复周念对体力的耗费,它那么虚弱羸瘦,根本无法支撑周念这一系列过激的行为。
胃部传来阵阵痉挛。
周念喉咙一紧,牙龈一酸,不受控制地开始张嘴呕吐。
然而她下午饭后已经吐过,胃里面根本没有东西,她干呕几下后,吐出大量的胃酸和黄色胆汁。
这就是身体对她的惩罚,就算吐不出食物,也会强制让她吐出别的东西。
周念的脸色苍白得像纸,脑袋开始发蒙。
巷子里传来脚步声。
她塌腰弯背,微微哆嗦着抬头,看见鹤遂被放在担架上被抬出来,鹤遂妈妈紧紧跟在担架边。
真好,鹤遂得救了。
周念心想。
思绪到此为止,周念的身体重重一晃,一头栽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缕月光同时照在周念身上,照在担架上的鹤遂身上,明明暗暗,虚虚实实,两人间所隔不过五米,于是命运在这一刻降临。
-
周念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镇医院设施和环境都很一般,病房的墙皮东一块西一块地剥落,地上堆着碎碎一层灰屑,输液架的杆子上锈迹斑斑,周念病床边的输液架上吊着瓶液体。
她动了动手,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背上扎着针。
窗外晨曦初露,一弧鱼肚白正在远处的天空抹开。
病房里一共两张病床。
周念躺在靠窗的病床,旁边是靠门的病床,她转头,看见的是一张淡蓝色的帘子垂着。
帘子将两张病床隔开,周念看不见旁边病床上的人。
这时候,帘子处探出一个脑袋。
“你醒了?”宋敏桃走出帘子,来到周念的床边,“你晕倒了,医生说你是营养不良,还严重贫血,给你开了两瓶营养液。”
“谢谢阿姨。”
周念先道谢,然后顺势就要坐起来:“鹤遂,鹤遂他……”
宋敏桃手放在周念肩上,温柔地按住她:“阿遂没事。”
听到鹤遂没事,周念才吁出一口气,重新躺好,然后抿抿唇问:“阿姨,我的医药费是多少?”
宋敏桃说:“我怎么还好意思问你要医药费?要不是你,阿遂就没命了。”
周念还是不放心,忍不住问:“鹤遂他情况还好吗。”
“刀子捅在两根肋骨中间,幸好没伤到要紧部位,医生说你当时给他按着伤口,才没让情况变得更糟。”宋敏桃把淡蓝色的帘子拉开,“阿遂平时得罪的人多,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弄成这样的。”
周念转头,就看见躺在旁边病床上的鹤遂。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头上缠着纱布,苍白俊脸上有淤青也有红痕,看着很狼狈。但他还是顶好看的,薄唇高鼻,睫毛比女生的还长。
周念静静地注视他,目光无偏移。
突然,她开口:“我知道是谁。”
宋敏桃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