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之没注意到男人说了什么,激动地抓住了他,“你是中国人吗?你知道大使馆的电话吗?!”
“我不知道你们大使馆的电话,我不是中国人,”亚洲男人困惑地说,“我是个韩国人,只是在学汉语,等一下,你是陆……吗?”
“我姓陆,”陆南之随口回答,“我叫陆南之。”
“真的是你?!”男人尖叫了一声,切换成流利的英语跟她交谈,“你没死吗?!学校里都传疯了!说你在酒吧玩过了头,吸毒过量死了!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学校?!”
过分美丽的人是很引人注目的。
陆南之刚刚到佛罗伦萨,报名登记的时候,就成功引起了学校里中国人的注意。
之后几次国人的聚会上,跟朋友们一起出席的其他亚裔,也认识了她。
很快,这个十分漂亮的学妹成为了校园中的风云人物。
可是还没等她彻底掀起风浪时,却突然消失了。
后来又过了几天,学生间传出了她被吸毒过量而死的消息。
这件事成为了学生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什么的都有。
和她一起入学的中国人陈谨,在陆南之死后没几天,就离开了意大利回到了中国,据说,国内得知她死亡的消息,也闹腾了好一阵子。
眼前的亚洲男人,常常和中国人混在一起,也看过那段在国内传播很广的视频。
他走在了吃瓜第一线,兴奋地从陆南之手里,抢回自己的手机,翻找出了一段视频。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手机上可以搜到吧,大使馆的……”
“这是你的家人吗?”
男人把手机屏幕怼在了陆南之眼前。
陆南之的后半句话,被咽回了肚子里。
视频上的人,是她的妈妈。
她从来都精心梳好的头发散乱着,不施粉黛,皮肤蜡黄、眼睛很肿,她举着个牌子,憔悴地站在陆南之国内大学的校门口,看上去疲惫又绝望。
还我女儿公道!
她举着的牌子上,是这么写着的。
陆南之接过了手机,不禁看了下去。
画面中很快出现了几名女性,有陆南之的辅导员、也有她的室友。
“阿姨,您进来说吧,有什么困难告诉我们,我们能帮都会帮的。”
“我是之之的室友,阿姨,她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
这句话刺激到了陆南之的母亲,她像个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瞪着浑圆的眼睛破口大骂,“谁死了?谁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一句死了,就完了吗?我好好的姑娘交给你们,见都没见上一面,突然跟我说人死了?尸体呢?尸体呢!”
“情况校长之前也跟您说了,对于陆南之的事,学校也感到很遗憾,”辅导员无可奈何地说道,“但她作为一个成年人,在留学的非上课时间,出了学校,发生了意外,学校出于人道考虑,给您赔偿善款,已经不容易了……”
陆母看上去已经崩溃过很多轮了,声音嘶哑得厉害,口中说过的话,也应该说过了十几次几十次了,几乎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
“拿钱买命不可能,我姑娘我知道,她不会吸毒的!”
“我一分钱不要!”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说她死了,尸体给我!”
“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说两句话这事儿就完了?!不可能的!”
“我就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就想给我姑娘讨个公道,好好的人,我面都没见,我面都没见啊!”
说到后边,陆母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号哭着字字泣血。
这真的,是她吗?
陆南之看着视频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人,一瞬不瞬地仔细辨认着她的脸。
她从没见过她这样。
她也从不觉得,她会是个能为了女儿跟别人拼命的母亲。
从来都不觉得。
陆南之生在叫做乌北的北方小城,父亲是国企的职工,母亲是个只有初中肄业文化的家庭妇女。
记忆最初,是有爱的,父亲好像很爱她,记忆里关于他的画面都很温馨,他会给她买小兔子,父女二人一起养;会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带零食回来给陆南之吃;会把她架在肩上,去庙会和花市。
好像。
因为这是陆南之非常模糊的记忆,三岁那年,她父亲被人杀了。
陆南之的父亲在她出生后没几年下岗,外人欣羡的职工家属院飞快落败腐朽,半年后,夜市摊收工的一个深夜,父亲在家属院撞见从小玩大的发小卖毒品给邻居。
他被惊慌失措的发小捅死在了家楼下。
陆南之自此没有了什么温馨的记忆。
母亲从来像藤蔓一样,依附着父亲,藤蔓离开宿主是会死的,她只能寻找新的宿主。
去给退休老人当保姆时,卖弄的风骚;在开家长会时,对邻桌爸爸的抛出去的媚眼。
母亲和她就这样生活着。
她痛恨母亲的没有文化和下作,从没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