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和兴帝给启斐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
正是因为要重用他,让他继任国本,所以才怕他上位后无所顾忌,这才为自己心尖之人留个后手。
但这也确实是一手乱拳,可以预料,将会打的朝臣们不知东西。
况且和兴帝本意就是,哪怕以后会出小乱子,也要让启敏培养一部分自己的实力,护他和孙贵妃日后周全。
若此时启斐在山南道行差踏错,难免有些看不清局势的,会站错位置,行错招。
再加上天心本就难测,谁知道和兴帝会不会任性一把,直接将错就错,推启敏上位呢?
她其实有些心疼启斐。
他苦心经营数年,不敢丝毫行差踏错,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日复一日。
却都抵不过,上位之人无意之间的偏袒。
何况,那上位之人、他的父亲,从未对他有过一点怜惜。
很多时候,她很想安慰他几句。
然而思虑后,她还是收起那一点恻隐。
因为她知道,启斐和她一样,都不喜欢这东西。
她默默捋顺这些事,虽然目前形势在我,然而一个不防,就是全盘皆输。
也难怪启斐如此小心,都和府中幕僚商议过了,还要“集思广益”,特意再听听她的想法。
但她心底还是沉了一下。
两人相交数年,启斐在开府后,谋策之道可以说进步神速、一日千里。
也不知皇家的人,是否天生流着谋权弄利的血,狠厉果决。
可启斐现在的无情确实令她心惊。
他的“上策”政果,听来容易,可锦花烂漫下,谁能见得、谁能关心这花是用怎样的血肉滋养出来的!
盛姿心思百转,面上未露分毫。
她只是擦干净茶水,为启斐和自己又添了茶。
“嘿,谬赞。不过阿姿你最后这点倒是很有意思,天意啊!”启斐对这夸赞有些害羞,他呷了口茶,把注意力放回山南道,若有所思地眯起长眸。
盛姿把花环拿起来,低头继续编,转瞬间,情绪已敛得干干净净。
她眉眼间毫不在乎,风轻云淡道:“全凭你做主就是,京城这边,我会帮着赵敞应付的。”
他之心思已与她不同。而这一路种种,他如何蜕变成长,她亦见识过了。
当年要来秘书省的目的,其实,应该是达到了的。
可这里不仅是思想的高峰处,亦是权力的漩涡中心,不仅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就连被飓风波及的地方,风过后也只剩破瓦颓垣。
皇家怎么会是儿戏温情的地方?
当年的棋,似乎走错了……索性这并不是落子无悔,现下退出,为时未晚。
盛姿心底愈发坚定。
好颜观内,身边小意奉承、给她倒酒的秋桃,忽然变成了邈哥的脸。
怒气冲冲地把壶砸在桌子上,连壶盖都震掉了。
盛姿一个激灵赶紧从靠椅上坐正,向他靠过去,表情沉痛地握住他双手,正打算挥泪痛释五千字,表明心迹,忽然窗口飞出一块大石头,正正好向她砸过来!
盛姿激灵一下,睁眼醒过来,才发现是在自家床上,而兰湖跨坐在了她身上,看样子,刚刚给过她一记痛击。
她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拿袖子捂住头,一脸哀怨:“祖宗,你就不能有一次正经敲门,等我穿好衣服,洗漱完,再来见你吗?给彼此留一点体面和尊严不好吗!”
兰湖今天穿的不是时下流行的装束,颇有些古风。
月白的外衫配了条湖蓝的宽腰带,坠着碧蝉玉佩,衬得人身姿风流,一双妙目泠然顾盼,楚楚可人,令人心怜。
然她一袖子乎过去,非常没形象又没好气地开口:“我正经敲门,让你洗漱,然后我在外面喝茶吃点心吃个七八分饱,气急败坏再把你薅起来,不还是一样吗!”
那水袖藏香,拢的人七荤八素,却美得让她生不起气来。
盛姿把兰湖推到一边,从旁边拿起被子盖住脸,以示抗拒。
因为被蒙住,她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那你就不要一大早过来嘛,我还要多睡会的!”
兰湖一把掀开被子,拉着她的手臂把她拉起来,使劲拖下床:“这还早?都巳时了!废话我也不多说,赶紧给我起来,有正事和你说!冬阳、泠风进来给她穿衣服,一刻钟,让她收拾好!!!”
“诶,好!”冬阳上前接了快滚下去的盛姿一把,若是别人这番行径,她早就制止了,然绝世美人在此,她是万万不敢造次的。
盛姿对兰湖最是发不起脾气,只能睡眼惺忪,皮影一样,一挥一动,由着泠风给她穿衣洗漱。
自从不再在秘书省,她自觉恢复了晚睡晚起的作息,突然被兰湖叫起来,整个人都还在当机状态。
但是兰湖放下狠话,再不起来,就直接浇盆凉水让她清醒,兰湖没有什么别的好处,就是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