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就是他在管。
她与启斐相处得倒还融洽,这是连泠风都略感诧异的。
毕竟她们都以为,以自家娘子的性子,对有强折她心意的人,就算因为皇权压着不能明呛,也绝不会这么偃旗息鼓还配合无间了。
只是虽然诧异,倒也省心,毕竟要真如她们所想,首先遭殃的还是她们这群人。
盛姿倒是不以为然,难不成真各种作死,就图个爽快解气吗?
她若是没看过五王结局也罢,但偏巧是个爱读书的。
她曾经看以张柬之为首的五王下场的时候就想,什么君主昏懦小人近侧都是后话,留着叹息分析的时候才用的到,她最大的感悟只有:在皇权世界有皇权世界的活法。
如张柬之一般,自以为忠心——当然,对李唐男权确实也是够忠心——想让皇帝都顺着他心意除奸除佞,做什么礼臣爱下的人,最好找个汉文帝那样好性子的,否则就别想以天下为名义用自己的意志裹挟皇帝,不论他心中如何想、又为了什么。
连汉文帝这么好性子的遇到邓通还不放手,桓彦范、敬晖死状惊惨也就不足为奇。
盛姿自认不是个好人,没那么多忠肝义胆想挖出来涂地。
这时候人分三六九等,普通人命说到底也不多金贵,一不小心各种死状纷纷形容词变动词是极有可能的。
她要是还没进宫,能用的手段她肯定用上各种阻碍,但木已成舟,就得有眼力价,认得清眉眼高低。
自然说到底,是她膝盖和膝盖骨都不是那么硬。
新府邸盛姿还是挺满意的。
盛府她的卧室和宫中殿宇格局都已定了,虽然奢美精致,但她曾经想过的许多新奇家具摆过去总不太合适,有种高定礼服上缝了把车钥匙的诡异,虽然车也是好车,但总是搭不到一块去。
盛姿正滚在她竹篾编底牛皮作垫棉花填芯、又铺了蚕丝的弹弹软软的大床上,忽然听人通报,说是启斐出宫来府邸找她了。
一个惊愕,人差点滚地上去。
这刚走多大一会,他们是连体婴吗,非得时刻不分开?
不过吐槽归吐槽,盛姿前些天忙着启翛生病的事,也好久没做一些虽然少儿不宜但成年人真的挺需要的事了,想想也有点小激动。
晚间,侍候的人都被打发出去,两人头挨头躺在榻上闲聊。
泠风看着时候差不多,便端了药进来,候在门口。
这是避子药,盛姿也没打算瞒着,只要启斐想知道,这种事不大瞒得过去。
与其等到哪天他心疑为何无子,把这事扒出来,还不如她直接告诉,也免得到时候两人离心生分。
盛姿不想要孩子,她无根无叶地也挺好,生个孩子延续血脉还不如在史书上留个浓墨重彩的一笔实在。说到底,她还是自认过客。
这种话自然不能如实说。她只言不愿意以后孩子争夺,坏了她与阿姊情分,毕竟这是她欠阿姊的。
启斐听后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最终也应了她封启翛为太子的请求。
盛姿看泠风进来,直身坐起,披衣下榻。
事前药比事后药好点,她得先喝了,省的万一一会又被美色所诱意乱情迷,之后第二天喝事后药,再在经期痛得死去活来。
启斐忽然攥住了盛姿的手腕,她疑惑地转回头,只见启斐低头沉思。
她自然不再动,另一只手勾起他颈后一缕发放在胸前,烛火辉映见,更觉美人肤如凝脂,顾盼生辉。
她轻声问:“怎么了?几步路还舍不得人了吗?”语漫调娆。
启斐仍是思索:“你……当真不想要孩子?”
“是呀,翛儿安儿两个就够我头大如斗,再多个孩子我怕不是要折寿十年!”
启斐好看的眉头皱了皱,不喜欢她这类轻生之语:“可你喝这药,每次来癸水都疼得不行。”
盛姿也叹了口气,女人真是难啊!
她的指绕了绕他那缕发:“但这个痛比起生孩子,还是后者更要我命!况且除了这个,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不是,凡是类似的药,多多少少都有这个弊端。”
启斐知道。他倒是不强求盛姿生孩子,毕竟赖柔难产而亡的事他也后怕。
虽然不一定真的会那样,但如今妇人生子夭亡差不多也有十一之数,他抚心自问真的承受不起那种风险。
别说他如今还有两子,就算是膝下无子,按他昔年所想,那人偏宠贱婢,漠视他阿娘性命,又对他们几个孩子冷漠防范,一边想要明君后继,一边时刻担心他们造反,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几时吃饭喝水都要汇报,看管如贼。
若不是为了报仇,那人重视社稷,他恨不得倾覆社稷!那人想挑继位人选,他就恨不得容朝皇室绝后,好报复他阿耶重视后嗣的心!
他要那人来日见了地下祖宗,也无颜面对,羞愧欲再死!
盛姿以为他不说话算是默认,放开发丝打算重新下车,但腕子依旧被牢牢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