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车回了家,在门口又抽了两根烟才进去。芙提还在等他,窝在沙发里,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他自己都遗忘的投影仪安静地在看电影。
段昱时走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开灯,台词刚好读到,“如果有时间有空间,我们就见面。如果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话,我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你想退出,你随时可以离开。如果我想退出,你也不要挽留。你同意吗?这就是我的条件。”
听到脚步声,芙提缓缓转过头来。段昱时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芒。
“你回来了。”她走过来,洗过澡了,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味道。他的味道。
“嗯。”
“我……”
段昱时闭了闭眼,掩盖不住浑身的疲惫。
“芙提,我很累了,我们以后再说,可以吗?”
这次他甚至连犹豫的时间都没给她,径直走进浴室,封锁了拒绝的余地。虽然还是以询问的形式,芙提却清楚地感知到了他的决绝。
但晚上她还是让他抱着自己睡觉,甚至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从善如流地把她圈进怀里,问,“放假这段时间,打算干什么?想去哪里吗?”
芙提摇摇头,知道自己在赌气,“哪里也不想去。”
段昱时却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她马上就要登上风头最盛的山顶,曝光多了会不好处理。而且自己其实抽不出几天时间来陪她,待在家里也好。
“那你要不要待在我这里?还是回你小叔那边?”他拨弄着那缕弯卷的耳发。
“你希望我在哪里?”
他吻下来,“我当然希望你能够在我身边。”
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无人关心,是天气预报。随即一声巨响轰鸣,竟然开始打雷了。
段昱时揽着她,轻轻捂上她的耳朵。
“要下雨了。”
芙提说,好,那我就留在你身边。
*
他不在的时间里芙提都觉得自己像荒漠里的石头,除了被风化,几乎没有其余的命运。她被遗弃了吗?段昱时每天出门的时候她都这样想。
他好忙,原来住在这样华丽的房子里也需要早出晚归。家的意义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呢?把她丢在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
可段昱时每天都会赶回来陪她吃晚饭,又让芙提觉得白天横生的寂寞不值一提。
渐渐地她发觉自己在围着段昱时转。
可又有什么办法?她离不开他了,这句话是过去进行时。
“有空的话可以约朋友见个面什么的,芙提,我们还不需要谨慎到这个地步。”
芙提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西兰花,从绿色的梗中插进银色的刀,想告诉他,其实不是,是她没什么朋友。
不善交际这种事情,芙提从来不认为是什么缺陷。很多事情她自己也能完成得很好,朋友只需要坚韧的一两个就够了。可是莫名地在段昱时面前却觉得丢脸起来,怕他看穿自己是什么被世界孤立的小女孩。
不知道是不是焦虑起了作用,第二天她就接到了周漾司的来电。
芙提盯着来电显示看了一阵。
理论上她不允许自己再和这种不可能接受的追求者联系,多说一句话都像在给对方希望,可周漾司偏偏这样特别,他们就算哪天鱼死网破了,“这些年对她的照顾”和“季明信”这两个标签都会牢牢地贴在他们之间,不允许彼此分离。
更何况他没有错。
芙提抱着要有礼貌的心态接了,那边的语气如常,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他说季明信身体不太舒服住院了,现在要去探病,问芙提是否有空,要不要捎上她一起。
她向来对亲人很是看重,周漾司也吃准了她不会拒绝。如果顺利的话还能和她吃上一顿晚饭……计划是这样想的,可那头沉默了半秒,告诉他:“我在段昱时这里。”
心里刺痛一瞬,他很快调整过来。是无所谓的笑声,“是吗?那你下楼的时候注意遮掩。……还是我过去接你?”
芙提不想再麻烦他,但她并不清楚小区里错综复杂的路,怕绕晕迷路,更怕狗仔偷拍。毕竟这里的房价还不是她拍一部电影就买得起的。
她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里不断在找报酬的方法。
在电梯里看着那戴着墨镜和口罩的自己,芙提突然坠进迷茫里。
尚且未面世便已经要处处提防伤害,尽管她知道什么事情和职业都有两面性,有风光就有落魄,却也还是有些抵挡不住涌上来的失落。失去自由的时间、收获掌声和鲜花的同时,恶评和指责也会扑面而来。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和段昱时恋爱这种事情是不是就能理所当然了?起码那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入他家了。
芙提这样想着,踮起脚尖又落下,在等着周漾司的到来。可莫名地她察觉到有视线在注视自己——明明先前那样迟钝,现在都提心吊胆到敏锐。
果然在环视的瞬间她看见旁边的花坛后有人,因为是手机在拍摄,所以无声无息。是粉丝?还是跟踪狂?不可能是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