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人生里,爱情在他的时间里占比不多。就连说是生活的调味剂,都有些德不配位。有时候段昱时也会在想,他到底是享受被陪伴的感觉,还是真的拥有爱与被爱的能力?
当年宋流玉与他分道扬镳的时候,曾经一针见血地告诉他,“如果你依旧保持着这样自我的态度去对待爱,迟早一天会被爱淹没。”
他们的错过除了彼此人生轨迹不同,更多的还是观念不同。她有她的人生,想将真诚给更值得的人,年轻气盛的段昱时短暂地为此迷惘过,又很快释怀在自己的野心里。
他有一面从年少时就开始描绘的版图,有太多事情等待他去完成。区区情感,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伴随着地位日渐升高,他终是坐到了想要的宝座上。瞰视过往这种事情他很少做,即便做了也会原谅自己。
自负且自私。
段昱时不觉得这样的品德是恶劣的。
毕竟他从小的生长的环境,四周围满珠宝镶嵌的墙,上面的嘴巴都在争先恐后地告诉他,你有资格,你能去做。
他确实能够。所以习惯用单一的视角对待一切。理所当然地也就包括了爱情。
在芙提这个人身上,他自认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他手上拥有的一切都已经悉数灌溉到他的蓓蕾上了,这还不够吗?这还不算是认真吗?
可他忘了植物和他不一样。
她的周期、她的需要、她害怕的究竟是雷雨天还是暴风雪,段昱时统统没有关注,只一股脑地溺爱,耽溺在自我感动里洋洋得意。
仿佛有一把小斧头把他的骨头都给打断了,告诉他这条维持了叁十年的人生公式是错误的,告诉他他的付出与他渴望的爱是反方向的,告诉他,他其实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所以白白糟蹋了那些真心。
从前辜负他人的印象从未如此鲜明,他捂着肋骨,清楚地意识到后悔。
于是在心里做过一万次策划,决心要将这一切忘掉。
他知道自己错了,却更清楚已经没办法挽回。所以选择了最快捷、最能迅速恢复正常的做法。可计划往往停歇在复盘他们分手的原因的节点上,他悲催地发现自己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那些让她痛哭的瞬间,原本只藏在她没说出口的告别里,却在回忆起他们曾经的种种时统统以想象的方式完美复刻。
在这段相恋的短暂时光里,他却一直凭借着可悲的理性自恋不已。
尽管没有察觉,实则凭借阅历与年龄,一直认为自己的观点在她之上。所有的着想与期待都积极,却忘了感受这种东西,是要考虑双方的。
原来真的会有这样一天。
他会为了爱,这种他曾经觉得不值一提的事情,一败涂地。
*
段望舒的电话再打来的时候,段昱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握着手机站了很久了。
凝固的嗓子重新被叩开,声音像是老了十岁。
“喂?”
段望舒吓了一跳,刚好又被怀里的粥粥用尾巴狠狠扫过脸,“怎么了?”
那边沉默不语,她也就从善如流地不再追问,自顾自地说起自己的来意,“刚才打给你怎么一直占线……我是想告诉你,前几天芙提到家里来了。”
话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一下,等待弟弟许会失控的反应。
结果幸灾乐祸地等了几秒,只等来一句不冷不淡的“嗯”。
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段望舒说,“她对我的装修好像蛮感兴趣的,我就让她随便参观参观,你的房间也被进去看了。但至于看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你在房间里放了什么吗?”
“没什么。”
“哦。”段望舒有点不爽,但听他说话的态度估计段昱时现在也有点不爽,于是语速都快起来了,“我过段时间打算砌一个旋转玄关,家里装修粉尘大,你能不能把粥粥接走?”
她如果不说接走,段昱时都快忘了那猫是自己的了。
“好,我找个时间。”
“你什么时候回来,还在瑞士?”
“嗯。”
“说起来,芙提最近好像也打算去瑞士旅游,你说会不会碰上?”
段昱时只说,“瑞士的冬天真冷啊。”
冷到寒意从头顶流到脚尖,即便在暖气设备完善的总统套房里,依旧让人手脚冰凉到想摆脱这刺骨的季节。
“说什么废话,瑞士四季的气温什么时候上过二十度……”
她又开始自己滔滔不绝的嘲笑,段昱时良久没有说话。
直到段望舒发觉不对劲,问了句,“你还在听吗?”
“嗯。”
“冷就多穿一点衣服。”
姐弟两人都沉默下来。许是血缘作怪,许是心有灵犀,段望舒莫名也涌上一阵悲怆。
原来她也在瑞士。
“姐姐,”他问,“可如果是心冷,我又该怎么办呢?”
可你我在此汇合。
世界却在此从此分离。
*
美国的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