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庭写完那张毛边,盖上字帖,就捏着笔站起来出去了,几分钟后又进来,洗好的笔晾在迭好作垫臂的毛边上,又往墨碟里兑了一点水,最后将桌子收拾一番。
方应浓贴好了刚刚上来时打印的投展要求,正站在原地看。最近有两个展开始征稿,一个草书一个行书,征稿时间一个半月。
待周允庭把书放进底下柜子,走到她边上一起看,方应浓指着其中一个钱多分量也重点的说道:“你先准备这个,用《陈情表》写。”
周允庭将两个投展要求都看完,觉得另一个展虽然钱少一点,但时间足够,不赚白不赚,于是说:“我想两个都投。”
方应浓斜眼看他:“哪来的钱串子。”
周允庭笑着带上门,问方应浓想吃什么。
下了楼,路过的小炒粉店人都挤到了门口。
这会儿外面不论哪家店都是得排会儿队才能吃到午饭,方应浓想着快些省事的,就说吃粉吧。
两人便跑去吃学校后边的粉。
过了马路往前走了十来分钟,老远就瞧见了排到店外的队伍。
到队尾续上,周允庭让方应浓去找张凳子坐着,自己一人排队,等几分钟后排到了他,掏钱换成两张颜色不一样的小票捏手里往前轮,待两碗粉交到面前,加好料回头一看,方应浓已经占了两个座,冲他招手。
两碗往桌上一放,面上都堆了一大勺辣椒酱。
方应浓把看起来粉少一点的那碗挪到面前,筷子一拌,浅在碗底的骨头给小料和辣椒酱润出了余地,味道几下就给拌匀开来。
碗里要了锅烧,酸笋和酸豆角多一点,两滴香油一勺白醋,加了香菜,没放酸萝卜和小葱花,淋了小半勺骨头汤,是方应浓惯常的吃口,不知何时被周允庭记在心里,在此时献成殷勤。
周允庭还没落座,一手把在冰柜门,微弓着背在冰柜前看。很快周允庭夹着两瓶水回转过来,放了一瓶在方应浓的碗边,继续排队前的话题,同她商量用纸尺寸和创作内容。
方应浓吃饭时爱喝水,一碗饭三大杯水,这个习惯不好,却总也改不过来,后来吃周允庭做的饭,周允庭每顿饭都爱做个汤。
结婚后夫妻相敬如宾,周允庭有心观察方应浓的爱好,自然什么都会发现。现在周允庭的有心提前了。
方应浓心里快活极了,觉得自己的运气还是这么不错。
她自来认为自己是个幸运的人,从没跌过大跟头。
有长辈护佑、有手足爱护,还有三四朋友往来。学习上不算出彩,但也是稳稳当当,自小到大的各种升学考试从没出过差错,年近而立,老大个人了,都还能借着长辈的光。
如今也眼看着就要心想事成。
吃完饭回去,一盏盏小灯下,大家一边打印稿一边叽叽喳喳。
大家都看到了贴在门口墙边的两个投展要求,大部分人还没开始创作,能投的只有几个,投展主力军是应届生。
方应浓这会儿备受欢迎,这坐坐那坐坐,帮着定他们各自要投展的内容,转一圈,那头周允庭写出来第一遍草稿,张嘴就叫:“小师姐。”
方应浓没空理他,只摆摆手:“等着。”
周允庭想了想,自己改改章法,又琢磨起另一幅的创作内容来。
平日里不见对方应浓这么亲热,一有事就知道找方应浓,周允庭头一次觉得同门碍眼。
过了会儿,周允庭又连叫几声:“小师姐。”
忙的时候最烦催,烦得方应浓回头鼓着眼瞪他一眼,又转过头去。
周允庭挨瞪还笑的出来,丝毫不恼,继续忙活自己的。他平时也是常被唐成端指着做示范的,大家心里不管怎么想,面上对周允庭总是笑眯眯的,被这么明着嫌弃不耐烦的,也就只方应浓做得出。
周遭几个女孩子被这连环叫给叫笑了,让方应浓先去看看。
方应浓却说先忙咱们的,让他等着。
周允庭有什么问题,经常给她打电话,可比其余人方便快速得多,自然是不用管他。听在别人耳中,就感觉有些奇怪,听着好像亲厚得很,但方应浓后来转到周允庭面前,突然冷声呛他的那句:“你觉得呢?”大家都听到了,纷纷回头偷摸地打量。
方应浓虽然很有威严,但平心而论,她可没对同门挂脸过。
有一个人觉得好像不太对,接着就会有第二个人也同样觉出。
他们这群靠手上功夫吃饭的,天长日久地跟古帖打交道,靠眼靠手更靠心。
一旦有人开始怀疑周允庭是不是得罪方应浓了,后面就忍不住观察。总是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譬如周允庭习惯到了五点就起身去洗笔,除去天气不好,他每天都和同学一起去打球。洗完笔回来,方应浓问他:“这就走啦?晚上能不能都改出来?”
大家精神一振,手下放慢了速度,都竖起耳朵听,坐在边上的甚至都偷摸着看。
周允庭下午见方应浓被团团围住,没自己什么事,便搞出两张创作内容来,写出来的草稿上,章法改了却又不改完,故意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