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今番也有些无能为力的时候,又因为她得到一点抚慰。他在马上斜垂下来眼她温柔的笑脸,也清楚她这温柔里是带着几分客气的,他便额外增添了些颓败的思绪,觉得他们之间相好一场,却还是生疏。
两个人不宜多话,蒋文兴骑着马朝前头去了。一行人去到小慈悲寺,了疾早侯在殿上,知道今日发送,正领着一班僧人绕着棺椁诵《往生经》。
月贞进去便立在一旁等候,眼睛百无聊赖,这里瞧瞧,那里望望,最后无路可走似的,终于又将目光落到了疾身上,跟着他打转。
好一段日子未见,这段日子像是没天没地的一段空白,他们在深不见底的一座悬崖的两端,中间没有任何相连,日子是全不相干。月贞这样一想,觉得理所应当,又难免失落。
家下人一早就来回过是她来送,但了疾诵完经睁开眼看见她的一刻,心里还是有点异样的悸动。他吩咐殿外的人进来挪棺,向她走去。
一时许多人拿着麻绳抬杆涌进来,了疾将她朝旁边扯了两步,因问:“什么时辰动身?”
月贞别着眼道:“先抬到大路上去,车马上不来,管家与打幡的队伍都在那里候着,侯到午时就动身。”
“你跟着送回乡?”
“不是,太太叫我送到城外头就回家去。”
必然的话交付完了,了疾的声音慢慢沉下去,“送到城外也得一个多时辰,你吃了午饭没有?空着肚子在马车里颠,颠坏了肠胃。”
月贞原本是半低着脸的,听他这一说,忽然把脸抬起来,目光幽幽地荡着一点恨。就恨他这处处周到的关心。
她不说话,意欲叫他知道她自己的事情不要他多管。然后若无其事地调转过身,见殿内悬着许多鹅黄缎子做的一尺宽的幡,便漫步踱到一片黄幡后头,刻意与他隔绝起来。
那些人吭哧吭哧往外抬棺椁,地上落下一圈棺椁的灰印子,零散着纸钱,两排白烛还燃在那里。风一卷,纸钱轻扬,白烛偏颤,那圈灰印子也淡了些,眼下一片凌乱动荡的萧瑟。
黄幡给太阳一照,是半透的,映着月贞的侧脸。幡悬在半空,底下是她切实的衣裙。因为隔着虚虚实实,了疾的心也有些恍惚起来,像是避到了一个鬼神都不能到之处,谁也窥不到他心内所思所想,他便没有顾虑地将她从上望到下,又从下望到上。
棺椁抬出去,有个管事的进来回话,“离午时还早,大奶奶先在二爷这里歇一会,没得到路晒着太阳候时辰。动身的时候奶奶再下去。”
月贞正处于飘忽不定的时候,一面想着走,一面想着留。给人这样一说,一颗心反倒定下来,不必急着走了。反正不是她的意思。
了疾代她应了声,想两个人总不能一直在这偏殿里站着,便道:“到禅房里去,我叫他们送了斋饭去你吃一些,免得饿一路。”
“算了,没得又要叫他们白收拾一间屋子。”月贞打算就此拒绝的,默了须臾,却又说:“到你的屋子里去吃好了。”
连了疾的斋饭也是一并送到精舍内,几扇门窗都大敞着,兜揽着山风,不是为了避嫌,只是为了防自己。
月贞还是坐不惯他这蒲团,总觉腰身窝在那里,吃进去的饭菜落不到胃底,有些半胀半空,也就吃不好。
可她仍慢吞吞地吃着,想与他搭话,那感觉也是半胀半空的,悬在该与不该之间。
她决定还是不说的好,已经决定抛闪开他了,没得又白招烦恼。
倒是了疾忽然开口,“前日你哥哥来找过我。”
月贞一霎睁圆了眼,“他来找你做什么?借银子?”
他笑道:“没有提银子的事,是托我在我们那头给他找桩差事做。他不打算再经营那间铺子了,说是要勤勤恳恳做出一番事业来。”
有了正经话,两个人都没了先前那份尴尬。月贞何其自然地搁下箸儿哼一声,“他还想操持事业?连那么间小铺子都打理不好,成日犯懒耍滑,一会嫌油污了身,一会嫌做买卖亏了他的身份。他什么身份?仗着比别人念过几本书,就常拿自己与那些秀才相公比。本事嚜也没什么正经的本事,你可别信他的话。”
了疾见她气的这样,笑了笑,“他一定先问过你的,问了你不成,又去找的霖二哥,霖二哥那里不成,才找到我头上来。我这里不应,恐怕他还会去找缁大哥,找两位太太。”
月贞憋着气想,这还是真是她哥哥的行事做派。她可不愿意永善一路求过去,像是把她的脸面一路丢过去一般。
况且求到琴太太那里,她知道琴太太一定会打发他些好处。琴太太一贯爱“施恩”,对她的每份体贴都像是别有目的,这目的虽然当下还没显露出来,但迟早会表露出来的。到时候月贞连要誓死抵抗的余地都没有,欠人家的情是最不占理的。
她委顿的叹了口气,重拾起箸儿,噘着嘴剔他一眼,“那你应承他了么?”
“我叫他等些时候,我还要同缁大哥商议。”了疾笑着将一份住持额外的炸素丸子换到她面前去,“给他安排个不忙不闲的差事,叫他既不得空在外胡混,又不至于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