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怒气,钦昀接下来似乎忘记了本来的目的,只是和贺兰敏说着君臣之间该说的话。元绿姝像哑巴似的,只字未言。一盏茶凉透的工夫,钦昀下逐客令。“退下吧,今日便在行宫歇息。”贺兰敏没有看元绿姝,只垂睫道:“多谢陛下体谅。”等贺兰敏走了,钦昀的理智方才回归。“陛下。”元绿姝唤道。“方才是朕不对。”钦昀冷静下来。“魏匡美,把贺兰敏带到偏殿,就说贵妃找他。”魏匡美领命退下。四周蓦然无声。在一片寂静之中,钦昀对元绿姝淡淡下达命令。“朕等会你去偏殿见贺兰敏,和他做个了断,朕不会再插手。”元绿姝心绪不平。“然后杀了他,元娘子。”钦昀的话语残忍又无情。“朕等你。”偏殿中,贺兰敏正气定神闲地喝茶,他知道钦昀找他来断然不是为了和他闲谈。他等得起。贺兰敏屈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檀木桌案。正在这时,贺兰敏听到了久违的足音。可惜的是,他没有听到从前那悦耳的铃铛声。铃铛,铃铛,其声惑人,忽远忽近,贺兰敏脸色沉了一下。贺兰敏再抬头时,面庞皙白如玉,神色无懈可击,温煦和善,是一个彬彬有礼、衣冠楚楚的君子,也是一个合格的温润文臣。他望愈来愈近的元绿姝。彼时的元绿姝身姿婀娜,面容清冷,举手抬足间皆染上了属于皇室的贵气,以及钦昀身上的味道。多日不见,元绿姝周身萦绕了狗男人的气息,但还是他熟悉的雉奴。“原来是贵妃驾到,贵妃千岁,恕臣未能亲迎。”贺兰敏躬身道,说罢,贺兰敏便要过来扶元绿姝。可贺兰敏的手还未伸出来,元绿姝就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碰我?”元绿姝冷眼以对。贺兰敏垂首:“是,贵妃身子金贵,是臣冒犯了,恳请贵妃恕罪。”他语气带歉,但细细一听,音色中裹夹了淡淡的诱哄,完全不是真在反省,话语中并无多少真意。“贵妃,不知陛下在何处?”贺兰敏问。元绿姝没有正面回贺兰敏的话,而是说:“今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今日来,是和你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了断。”“陛下舍得?还是他支使的?”贺兰敏眉眼温柔,不紧不慢道,得知钦昀不再,贺兰敏气息变了。元绿姝默不作声。“你瘦了。”贺兰敏关切道,“难道陛下看似对你好,实则只是掩人耳目,他对你不好?”元绿姝:“我的事用不着你管,陛下自然对我很好。”“你别这样气我,雉奴,我是在担心你。”贺兰敏无奈道。他这副样子却激发了元绿姝对他的埋怨和恨意。“啪”的一声,元绿姝一个巴掌甩过去,半空形成一个漂亮的弧线。元绿姝的手重重打在贺兰敏的脸颊上。“别这样叫我。”她皱眉,面有薄怒。说罢,元绿姝又是一个耳光扬过去。却被贺兰敏截住手臂。沉闷的空气中传来贺兰敏的短促一笑。
贺兰敏扣紧元绿姝的手腕,力道愈渐加重,像是要把元绿姝的骨头给挤出来,融入他的骨血中,再不分开。“贵妃,一巴掌够了。”贺兰敏说毕,另只手拂过自己被打的脸颊,带动一片火辣辣的痛感。可真够疼的,下手比以前更重了。“放手。”元绿姝一双冷眸瞪着贺兰敏,微微漾着细流的眼底满是对贺兰敏的排斥和厌恶,不加掩饰。贺兰敏笑而不语,微微眯了下眼睛。此时的贺兰敏才真正见到元绿姝的真实一面,不知为何,贺兰敏心里空荡荡的,积攒的怒意也没有发作的前兆。一种古怪的滋味在心头蔓延。“放手!”元绿姝又道。“多日不见,贵妃的脾气真是见长。”贺兰敏温声细语。元绿姝嗓音漠然:“见长?贺兰学士还是慎言吧,怎么,你想对我动手?还不放开。”贺兰敏不置一词,反而胆大妄为地把元绿姝拉过来,迫使元绿姝仰头,逼迫她撞进他的眼中。他以一个强势的姿势与元绿姝对视,余光之下,刚好将元绿姝的肚子收入眼中。元绿姝不甘示弱,眼色更凛,贺兰敏不以为然,桎梏住元绿姝的眼神,不叫她逃走。“贵妃,你敢单独来见我,就不怕我兽性大发,对你做什么吗?而且照陛下的性子,怎么可能把你放出来和我单独见面?你猜猜看,陛下会不会正在某个地方偷窥我们。”贺兰敏缓声道。“又或者,你有什么目的?”贺兰敏审视元绿姝。她真的瘦了,却也更美了。贺兰敏不放过一点流逝的时间,眼睛始终钉在元绿姝身上。她的五官和他暗室中的画像一模一样,但暗室中百来张画像都是虚幻的,不是真的。如今眼前的元绿姝,才是真实的元绿姝。贺兰敏目光贪婪,脑中蓦地惊现某种想法,但看着元绿姝,又不像是有了。或许他没有成功。美人却像是感觉不到他的缠绵情意,口头上不饶人,完全不顾念旧情。“你配吗?贺兰敏。”元绿姝冷声道,“还有,兽性大发?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既然知道陛下就在附近,你还敢捉着我不放,你胆子不小。”贺兰敏:“我怕什么?”“贺兰敏,放开我,不然你是想死吗?陛下说要是你敢对我不敬,就把你剁碎了喂狗。”元绿姝语气强硬地威胁。“你真是长进不少啊,雉奴。”贺兰敏笑道,“你可知,我就算被剁碎喂狗,那死后也必将化为厉鬼,生生世世纠缠于你,永远不会——”他忽地低下头,凑到元绿姝耳边,一字一顿,语调黏腻危险:“放、过、你。”声音恰似恶鬼低语,像罄竹难书的恶鬼述说世间最温柔也最残忍的悱恻之言。元绿姝神色冷然,“你大可以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