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他的声音清凉,吐字清晰,纯粹得干净。
像是陌生人一样地打招呼。
时衾谢他此时的装腔作势,让她不至于在江晗面前尴尬。
“你好。”她说。
江晗问:“晏哥,你怎么也有空来看展。”
傅晏辞淡淡“嗯”了一声:“来取画。”
此时,画展负责人走来,毕恭毕敬:“傅总,那幅《月光》已经从展厅取下,正在包装,何必劳您亲自来取,我派人送上门便是了。”
闻言,时衾有些讶异,这次画展每一幅画上都没有标注价格,也没有开放拍卖,她还以为是不卖的,更没想到他要取的画,恰好是那幅《月光》。
不过她很快想通,就算不开放拍卖,以傅晏辞的能力,想买什么买不到。
真是让人生厌的权势。
“现在就把画取走,来看展的人不就看不到了?哪有那么自私的。”时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呛这一句。
反正就是呛了。
“……”江晗和画展负责人皆吃惊地望向她,没有人敢在傅晏辞面前教他做事。
傅晏辞懒散垂眸,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
也不知道哪里惹她,非得叫他下不来台。
不过他倒是不恼,缓缓开腔:“她说的有道理,等画展结束,我再来取。”
江晗觉得奇怪,平常时衾总是温温柔柔,家教极好,从来不曾对谁说过刻薄尖酸的话。
他还是头一次听她说人不好。
他伸手,揽住时衾的腰:“不好意思啊晏哥,女朋友不懂事。”
突然被搂腰,时衾浑身僵硬了一瞬。
刚才被时衾那么说,傅晏辞没什么反应,看到江晗手搭在她纤纤细腰上,反而皱了皱眉,脸沉了下来。
江晗以为他是还在气时衾,也不敢真把人得罪了,说道:“我和衾衾打算去吃饭,要不晏哥你一起来?”
“画取不了,也不能白跑一趟,我订的那家餐厅味道很不错。”
“……”时衾恨不得跳起来,捂上江晗的嘴。
傅晏辞的目光下移,对上她的视线,一下看出她的不情愿。
像是故意和她对着干似的,他唇角轻勾,轻慢地应了一声“好”。
江晗挑的餐厅是一家专门做传统京菜的私厨会馆。
会馆里的装修古典别致,分了一个一个隔间,用屏风挡住,保留了私密性的同时,还能看见舞台区的民乐演奏。
古筝的弦乐声悠扬绵长。
时衾脑子里的弦绷得比古筝还紧。
她笨手笨脚,还把筷子弄到了地上,整个人显得拘谨小心。
坐在她对面的傅晏辞倒是从容,把自己还没动的筷子放到她的盘子上。
江晗抬手,招来服务生,让另拿一双筷子,低头时,才看见时衾的盘子上已经放了干净的筷子。
服务生很快取来筷子,递给了傅晏辞。
江晗皱皱眉,没想到傅晏辞今天那么绅士。
现在正是四月初,春桃上市。
上菜之前,服务生端来精致果盘,里面是削干净皮的桃肉,晶莹剔透。
傅晏辞目光落于果盘上,停留两秒,问服务生:“这是油桃还是毛桃?”
服务生愣了愣,下意识答:“毛桃。”
问完话,傅晏辞颔首表示知道,其余便不再说什么,食指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在桌面轻敲。
江晗没在意他和服务生的对话,拿起果盘里的银制小叉子,叉了一块桃肉,放到时衾的碟子里。
时衾的眼睫颤了颤,垂下眸子,没去动那块桃肉。
她对毛桃的绒毛过敏,只要碰到一丁点儿就会起红疹子,吃更是不能吃。
傅晏辞那句看似不经意的对话,实际上是在替她问,让她注意着点儿。
上菜之后,除了偶尔餐盘碰撞的轻微声音,很少有人讲话。
傅晏辞一向习惯食不言,只自顾自地吃饭,动作慢条斯理,好像他才是这桌上的主人。
时衾没什么胃口,吃得很慢。
倒是江晗,时不时给她夹菜。
明明她伸手就能够到的菜,非得给她夹到碗里。
她要是想吃,早就自己夹了。
傅晏辞单薄的眼皮微微掀起,看见了她餐碟里的菜。
香菇炖鸡里的香菇,脆皮小仔茄里的茄子,全是时衾挑食不吃的菜。
换了平时,时衾碰都不碰,这会儿倒是乖乖巧巧,一口一个,就是吃得面如菜色。
新上了一道酥皮虾。
江晗剥了虾壳,手里捏着虾肉,喂到她嘴边。
时衾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那么的殷勤,她余光能感受到傅晏辞的视线,轻飘飘地落过来。
好像坐在观影台,双手抱臂,漫不经心地看戏。
“……”要演也是能演,张张嘴,咬住虾肉咽进去。
但时衾实在不想当着傅晏辞的面,和江晗故作亲昵。
她别过脸:“你吃吧,我自己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