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钟意还在睡,两人昨晚从玄关一路折腾到卧室,几乎开发了家里所有的场地,做到最后钟意浑身瘫软,任由周鹤立抱到浴室。
两人躺在浴缸里,她后背抵着他胸膛,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时间还早,周鹤立没有叫醒她,独自下了床,去买早饭。
南景园这一片太商业化,他更喜欢再往前走一些,人民医院那一圈生活气息更浓厚,早上一条街摆满了路边摊,也没人来赶。
但他又不敢来这里,触景生情,总会想起周润泽,想起小时候父亲和他一人一个鸡蛋饼,父亲一边吃一边往医院走,他一边吃一边往学校去。
往事历历在目,却又恍如隔世。
他好像也三年没见父亲了。
买好鸡蛋饼,周鹤立去了花店。
三年过去,这条路依旧寂静又幽深,仿佛与世隔绝。
但偏僻的地方,往往照不进光,杀机四伏,危险暗藏,他体会过。
当年许惠贤对他的中考结果极不满意,更是天天把裴屿川拿出来作比较,他也无心学习,要烂干脆烂到底,逃课、酗酒、网吧刷夜,浑身沾满了恶习。
也是在那会他发现了这个地方,一到晚上,潜伏在暗处的人都爬了出来,花天酒地、好赌如命、苟且偷生……天一亮,他们就是最被这个世界鄙视的人。
而他也是其中一员,在刚开始被这里的地头蛇按在墙上帷&65533;
所以蒋舟渡把他当成恩人,他一直都不认。
救他,不一定是可怜被打的人,可能只是看不惯施暴的人。
但那次插曲让周鹤立意识到,被救的亡命之徒多容易掏心掏肺,而忠诚,是可以加以利用的。
最开始,花店是准备用来进行灰色交易的,但最后他选择了新的合作伙伴。
陆镯的恨意与决绝,注定了他会成为一把很好的刀,事实也证明,周鹤立当时判断没错。
但即使没有陆镯,他也没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去利用一个人的真心。
花店门前的木牌翻到了“open”,周鹤立推开门,风铃叮当响,又听到了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欢迎光临!”
周予安把修剪了的花枝捆好,放进花瓶,抬头看向周鹤立,“您需要些什么?”
周予安依旧像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明艳活泼,有人因为缺失走向破裂,有人因为缺失寻找完整,这么多年,她没有变得愤世嫉俗,而是一心寻找她丢失的声音。
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
周鹤立随即微笑道:“两束白菊,还有一束洋桔梗。”
“好的!稍等。”
在周予安包装花束时,周鹤立环顾四周,这里并没多大变动,只是窗玻璃上贴了几张春联。
“先生,您的花。”
白菊用绿色丝带捆好,和以前的包装一模一样,洋桔梗好大一捧,每一朵白中透绿,皎洁无暇。
“多少钱?”
“您已经付过了。”
周鹤立闻言笑道:“我什么时候付过了?”
周予安很郑重地说:“店长说是你帮我找了医生,我现在可能付不起那些医疗费,但是我会慢慢还给你的,还有就是……”
她微笑着,一手伸出拇指,弯曲两下。
“谢谢你。”
沉默良久,周鹤立微微笑了下,摇摇头。
他走后没多久,又一阵风铃声响,空气里多了一缕小笼包的香味。
蒋舟渡拎着两个塑料袋,朝周予安道:“小安别忙了,来吃早饭!”
他把塑料袋放桌上,发现角落有一张纸,还写了字。
【春分是个很好的节气,希望往后的每一个春分,这里的花都不会闷着。】
纸下压了三张红钞。
周鹤立回望远处的花店,转过身朝墓园走去。
他不仁慈,只是在弥补亏欠而已。
曾经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每年春分都让蒋舟渡去扔掉裴屿川墓前的祭品,这么自私恶心的事情,到此为止吧。
昨夜下了场雨,墓园潮湿闷热,周润泽的墓前放了束万寿菊,里头还塞了张卡片。
落款:钟意,8月2日。
周鹤立恍了神,把白菊挨着万寿菊放好,良久才看向墓碑上的字。
“爸,她和你说了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簌簌风声。
“你别担心我们,我们现在很好,过段时间就办婚礼了,你在天上忙吗?能不能请个假,在天上看看我们?”
“爸……”
周鹤立摸上冰凉的碑,含泪笑道:“我很想你,但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想和她过完一生。”
“我们可能要很久才能见面,爸,你别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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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还有一束白菊,用绿色丝带捆好,周鹤立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来到裴屿川墓前。
他的墓前空空如也,可能人都是这样,这一生,最热闹的时候就是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