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任家军勇猛精悍,而螭虎军也不示弱,羊亭平原上人流如蚁汇聚,双方厮杀如火如荼。许是吃不饱的缘故,螭虎军起初士气高涨,屡屡有?压任家军一头?的态势,后来渐渐落了些下风。战到最后,竟匆匆鸣金收兵。
这是大曌和?金昌对峙了多日之后,煞有?规模的第一场仗。
然而,螭虎军败了。
金昌众人欢呼。
而大曌,千里之外的京城先是不可思议地静默,随即一道弹劾裴沅祯好大喜功的折子?出来后,朝堂内外皆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提议换帅,但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武将这边自然不会同?意,可文官们?才?不管。尤其都察院那帮人,以尤大人为首,觉得裴沅祯此人刚愎自用,若是再如此下去,韶城恐怕保不住。
是以,文武两拨人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大打出手。
皇帝下朝回到乾清殿时,沈栀栀等在?偏殿中。
“皇上,”外边的声音她?都听到了,连着两日她?都难以阖眼。她?上前行礼,问:“现在?情?况如何?”
“第一场败了,还是舅舅率领的螭虎军。”皇帝道:“有?人提议换将。”
“皇上,您务必要信裴沅祯,不可换将。”
皇帝笑?了笑?,负手进乾清殿,走到门口时,转身说:“朕从来都信他?。”
任家军打了胜仗,营中人人欢欣鼓舞,饮酒庆祝。
在?热闹的庆祝声中,任老?将军独自坐在?帅帐中沉默。
这场仗赢得蹊跷,可蹊跷在?何处又说不上来。战场上,他?分明瞧见螭虎军拼尽全力了的,而且螭虎军确实如传言中作战勇猛,跟他?任家军比起来并不逊色。
但是,这样一支军队,战了不过半天就败了。
任老?将军一生用兵谨慎,虽不善阴谋,却也见识过不少阴谋,而裴沅祯此举着实令他?看不透。
难道真如他?们?说的急于打胜仗,好回去解救佳人?
过了会,他?胸口一阵难受,又咳嗽起来。
这时,任琮带着几个部将进来。
“大帅!今夜全军高兴,您怎么独自坐在?这?”
任老?将军咳了会,摆手:“老?了,身子?不好,你们?去吧。”
任琮蹲下来,帮他?顺背:“爹,你出去露个面吧,大家伙都盼着呢。”
“是啊。”也有?部将说:“我们?第一战对上螭虎军,那可是螭虎军啊,威名赫赫,居然被我们?任家军打败了。若是我们?接下来继续重挫螭虎军,将来整个金昌,不,整个九州,我们?任家军无人能敌!”
这话说得众人斗志昂扬,纷纷劝任老?将军:“大帅不必饮酒,出去说两句话也使?得。”
任老?将军摇头?,继续摆手:“你们?去,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见他?仍是拒绝,众人只觉扫兴,但也不勉强。说了些“大帅好生安歇”之类的,然后出了营帐。
当晚,任家军营帐里彻夜篝火,欢声笑?语不断。
接下来双方休整,斥候依旧将敌方情?况一日日来报。
“报!螭虎军营中今日是稀粥掺红薯。”
“报!螭虎军营中今日减少了几口锅。”
“报!螭虎军营中今日饿死了几匹马。”
终于,到第十二?日时,斥候说:
“螭虎军锅中已无粮,大军正欲撤回韶城。”
郗博皇子?听了,顿时着急。忙去看任老?将军:“外祖父,不能让他?们?撤回去,等他?们?养精蓄锐卷土重来,恐怕就难了。”
任琮也道:“对啊,父亲,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其他?几位部将纷纷劝:“大帅,末将愿意领军攻打螭虎营!”
“末将愿!”
“末将也愿!”
“儿子?也愿!”
郗博皇子?看了看众人,也站出去:“外祖父,我也愿领军攻打螭虎营!”
郗博皇子?此前带兵袭击几个营寨,对此信心满满。当然,若是他?此次能击败螭虎军,别说储君之位,他?的名字也将会名垂青史。
打败最强大的敌人,这是战场上每个将士的梦想,简直令人热血沸腾。
然而,任老?将军坐在?主帅位置上,依旧不为所动?。
“这恐怕是裴沅祯的障眼法,不可轻举妄动?。”
任琮道:“父亲,斥候去打探过了,螭虎军确实正在?收营,难道真的要等他?们?退回韶城了才?后悔?”
“螭虎军作战能力如何,此前儿子?也是亲眼所见的,若不是这次天助我们?,恐怕以后再无机会。等他?们?退回韶城,届时就难以攻克了。”
“你们?明白打仗最忌讳什?么?”任老?将军看向众人,一字一句道:“那就是求胜心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