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廿三,说是太师府原先找媒人敲定的日子。
秋高气爽,一推开门去,微凉的寒气卷走一夜的沉顿昏聩。府里红得似火,却没烧得人心暖一些。
温芸这才想起那日媒人来府上送的帖子,说是准夫人与萧太师的生辰八字本是算过的,那是极为有缘的姻缘。
不过,那上面是嫡姐的生辰八字,与她是做不得数的,她只笑笑,说这是上天的垂怜。她这也才晓,自己年方二八,嫁的那位郎君已经二十又六。
温芸养了只顽猫,名唤阿南,这是她某日出游时在丛里捡到的,平日活泼乱跳也不怕生。
她转头望去,今日阿南却意外地端庄,只躲在一个角落里,蜷缩起尾巴,怔怔望着她。
温芸这才生出一些真要与那位太师结亲的真实感,倒叫她第一次晓得怅然是何写法。
“娘子,该走了,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嬷嬷在前面提醒。
知夏看温芸出神,方低声问了问,“姑娘,怎么了?”
温芸这才回神,转眸,挤了个笑,“好重呀。”
金簪珠钗微动,风又吹皱这蓝天。
“讨得太师欢心固然好,如若不能,更要善自珍重。”
“温家,是欠你一笔的。”
长辈说了好些话,才把红盖头盖上。温芸平日里就不大爱听这类说教话,如今却是莫名听进了二三,又觉得好笑。
钟鸣三声,执事掌灯。賛者的嗓音那叫一个响亮,如公鸡啼鸣,穿透了热闹的人群。
大抵萧寒山也不大爱那些繁琐的婚礼礼节,温芸这一走,顺畅无比。她常听嬷嬷唠叨奠雁之事,想来她也只攥着衣袖,并未见什么鸟禽。
她隐隐从红布里窥探出个分寸,朦胧一看,萧寒山身材俊健挺拔,并没有一幅文人骨头般的瘦削斯文,只生出凌厉与威严。
搭手的时候,却又觉得他似天生体寒,只是这双手生得漂亮,骨骼分明。
她头一次来萧府的时候,总觉得这里冷清异常,甚至不像是有人生活过的样子。如今这一路走的是越来越热闹,总觉得人群熙攘,偌大的声响都嗡嗡在耳畔。省去许多流程,走完全程倒也不算多慢。
其中能说的是这改口敬茶,温芸的嗓音是温糯,萧寒山一贯冷冽,父母的应唤却也未得一点欢喜。
温芸心里颤了颤,又有了些猜忌。
这下屋里是冷清了,屋外是热闹,倒显得她似个局外人。
端坐着良久,肚子忽地“咕咕”两声,温芸用手撩开了一个小角,屋里无人,只剩龙凤烛烧得明亮。
她忽地想起曾经读过杨师道的一首诗,“隐扇羞应惯,含情愁已多。”红烛罗帐,锦屏鸳鸯,倘都是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不知这羞从何来了。
温芸只挑着红布头,又捋了捋那金丝,可怜是真未进食多少,什么愁情羞意,她想食时珍楼的酱肉了。
“哎哟,祖宗,你这是做什么啊,快快放下。”嬷嬷连唱着就奔来了。
温芸从盖头里面望,笑语盈盈,“嬷嬷,我饿了。”
“能否偷点吃食呀?”
嬷嬷忽而就板了张脸,道:“都是出嫁的人了,怎么那么小孩子心性。”
然这时,知夏走进来,皱着一张脸,小声伏在温芸耳畔:“姑娘,我听说,在前宴,有人伤了太师,正一团乱呢。”
温芸这下也皱了眉,仔细听听外面的动静,却是杂乱无序,似是惊恐。
温芸又觉不对,再问:“你亲眼瞧见的?还是……他身边人放话出来的?”
知夏道:“前厅人都这么说呢,也都乱了套了!不过,似乎刺客身手很是了得,已经跑了。”
“跑了?”
萧寒山到书房时,已经换了常服,黑灯瞎火,案几前坐着个人影。
“萧大人,你也真想得出,这时候请我到这儿喝酒。”
萧寒山面无表情地坐在另一边,“你也挺厉害,在夜里自己下棋。”
“伤着了么,你养的那么多暗影卫呢?”
萧寒山默不作声地看了眼他的棋盘,透着点自然月光,接下了黑子,道:“我若想伤,自然就伤。”
隐言是,若不想,谁又能动。
那人笑了:“你怎么又想着要同温家结亲了,这不本只是做个样子,挡挡那些人的疯狂。”
萧寒山睨了他一眼,“棋子只能走一步,那就是废棋。”
沉默地下了几回,那人再看,白子已被黑子围城。
那人把棋散在棋盅,拍了拍手,笑叹:“输了。”
“那我几时把伯父伯母接去老家,今晚?”
温芸听闻这骇事,正琢磨,随手拨了颗核桃,碾着碎壳出神,忽而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与萧寒山的目光相对。
他已然换了常服。
温芸默了默。
萧寒山的脚步顿在了屏风边,淡淡笑了笑,眼底却未有波澜,“不守规矩。”
温芸一幅委屈的样子,睁着下一秒便要水汪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