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前朝人的诗集。
旁的不说,太子倒是极为沉得住气。但凡稍慌乱些,恐怕也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太子听沈延说明来意后便赐了坐,又将当日所见告诉了他。
这案子听上去倒是简单,太子称他那日只是碰巧去了御花园的乐至斋,并不知道吴贵妃已经在里面,而且他见到吴贵妃的时候她人已经断了气。他怕被人看到会令他百口莫辩,才会即刻离开乐志斋,等着旁人去发现吴贵妃的尸身。
沈延默默记下,正要提问的时候,太子却又开口,带着和煦的笑。
“小沈大人,令尊沈先生一向可好?”
“多谢殿下关心,”沈延微微欠身,“家父身体还算硬朗,让下官代为问候殿下安好。”
父亲早已辞官,太子如今尚肯称呼一声先生,算是极为客气了。
“那就好,”太子亲切地笑笑,“沈先生待本宫有教导解惑之恩,本宫莫不敢忘。”
“殿下言重,家父只是尽分内职责,必不敢居功。”沈延赶忙欠身行礼。
“小沈大人不必拘礼,”太子笑道,“本宫早听说小沈大人是朝廷难得的青年才俊,为家父分忧不少,再加之本宫与令尊本就亲厚,所以本宫一直想与小沈大人多亲多近。”
沈延在袖中握了握拳,太子身陷囹圄,他又处在决定此案走向的关键位置上,太子想拉拢他倒也自然。他那些京报算是没有白写。
“殿下抬爱,下官惶恐,”沈延本就是虚坐着,此时干脆起身,“不过下官确有一事萦绕心头。殿下见识远非下官能及,下官想就此事向殿下请教。”
“哦?”太子不觉间往前挪了挪,似是也很高兴他这样说,“小沈大人请但讲无妨。”
“不瞒殿下,下官曾有一门姻亲,对方乃是曾经的刑部尚书刘大人之女,只可惜……”沈延便将刘家一案的大致情况简要说了一下。
太子面上含笑,静静地听着,搭在圈椅扶手上的几颗手指却越抠越紧。
第92章
“……是以, ” 沈延察言观色,觉得太子的神情透出些隐隐的不自然,“下官在想,刘大人一贯断案清明, 不像是会徇私枉法之人。若此案果真有隐情, 下官倒是十分期盼有一日刘大人能重获清白。”
按理, 他不该称刘大人, 而应该称逆犯刘闻远, 不过他不想那样称呼语清的父亲。反正他的立场已经亮出, 也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太子听罢点点头,沈延虽说得小心,但他想为刘家平冤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小沈大人说的是当年腾骧卫指挥使钟瑞谋反的事吧?那事本宫也是印象深刻。父皇当时虽然毫发未损,却委实受了惊吓……” 太子顿了顿, 眸光一闪, “说起来那事来得极凑巧。”
他不提刘家, 说到此处还特意停下来喝茶,沈延觉得他也有消息要透露给他。
“……还请殿下明示,是如何凑巧?”
“就在那之前的四五日,父皇在寿宴上令钦天监的紫霄仙师为他观天象卜祸福。紫霄仙师那时说了许多高深的话,不过其中一条是说几颗凶祸星日渐聚凑,已经到了紫微宫附近, 好在紫微宫近旁还有一颗天喜星游走。所谓, 一喜解三煞, 只要留住这颗天喜小星,便可为父皇化解血光之灾。
父皇便问紫霄仙师这颗天喜小星如何留住, 仙师算了许久, 说这颗小星对应地上生于六月末之人, 只要将父皇身边这样的人留在京里,便相当于留住了那颗小星。”
太子又停下来饮茶。沈延知道这是在等他问了。
“下官猜想,宫中生于六月末之人应该有许多,不知与圣上最为亲近的是……”
“必是我五弟——其实该称周王,毕竟他五年前就已经有了封号,” 太子面色静如湖水。
沈延一怔,即刻明白太子是有意引导他。
“……下官记起来了,当时有不少人上折子催五殿下就藩。而且那仙师才说了那样的话,圣上便在行宫遇刺,看上去确是有些凑巧,很容易让人将五殿下与那天象关联起来。” 他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
太子点点头:“正是。有些话,作为兄长,原是不该说的。不过小沈大人既然好奇当年的事,本宫也没有瞒着的理由。其实当年刘大人离世前,曾让人传信给本宫,说想与本宫见面,有些关于五弟的事要告诉本宫。本宫都已答应,可刘大人却突然撒手人寰……实在是令人叹惋。”太子拍了拍一旁的小几,看上去极是哀痛。
“原来如此。”
沈延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变幻。
太子应当是暗示他,从那道士的占卜到五年前的那桩谋逆案,就是五皇子自编自演的一出戏,而刘世伯是因为发现那场行刺与五皇子有关,才被灭了口。
不过这其中必有杜撰的成分。按父亲所说,当年行宫一案,诸位皇子都脱不了嫌疑。照刘世伯一贯的做派,在确定五皇子便是幕后主使之前,不会对太子透露任何消息。所以刘世伯要见太子的事不可信,旁的那些事倒是很容易询证,太子应当不会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