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舒小姐敢于独闯都督府,到蛮荒的木喀做研究,光这份勇气就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格老子的不愧是司令,眼光就是毒。
随着车行,山逐渐稠密起来,天气也渐阴沉。等临近雅安的时候,车窗已经被小雨点模糊了。
舒瑾城索性摇下窗户,见云雾中苍翠满眼,群山环绕着一座细雨霏霏的城,竟有几分江南水乡的味道。
雅安是进入木喀的边界地带,也是茶商云集的产茶重镇。每年,以千万斤计的边茶从这里由背夫人力运往炉多城,甚至更为遥远的边疆。
赫赫有名的茶马古道就是以这里为。彼时川炉间尚无公路,背夫们不知要穿过多少悬崖峭壁,跨越多少高山深谷,才能抵达目的地。除了恶劣的天气,这条崎岖而险峻的小道上还有土匪出没,千百年来,已不知有多少行路人丧命于此。
舒瑾城要走的正是这一条路,也是进炉多城唯一的一条路。
骡马行李和那二十名卫兵早已在山道上等候,他们均是清一色的年轻男子,只是不知接到了怎样的命令,个个表情冷淡,跟在舒瑾城身后如同气势张扬却极其沉默的影子。
眼见那头戴斗笠,身形颀长高挑的女子翻身上马,陈副官上前告别。
“舒小姐,木喀那地方虽然汉羟混杂,现在又有兵乱,但情况都在司令控制之中。这些士兵你尽管差遣,要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他们跟着你,无论是土匪还是羟人军队,都没人敢动你。”
“多谢,这一路劳烦陈副官相送了。” 舒瑾城在漫天阴雨里粲然一笑,伸出皓白的手腕和陈副官握手:“王景司令军务繁忙,瑾城不敢叨扰,就请陈副官回去替我向司令致谢吧。”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陈副官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都要被这雪白的腕子灼伤了,又不禁在心里想:
“唉,这样美貌的女娃儿,不晓得司令啷个想不开,不把她直接弄回府当太太,偏要任她跑到蛮夷地界去瞎折腾。这一去三个月,雪腕子还不变成泥腕子了?可惜,可惜!”
舒瑾城却不知陈副官有那么多心思,和陈副官告别后,就扶着斗笠晃晃悠悠地上路了。
很快,舒瑾城就碰到了成群的背夫。他们大多穿着打满了补丁的衣服,蹬着草鞋,背上压着如小山一般的茶包。
“叮,叮,叮。” 这是背夫手中丁字拐敲击岩石的声音。
雨早已经停了,日头逐渐升高,背夫们沉默地在羊肠小道上走着,不时用汗刮子刮下脸上的汗水,背心却早已被汗水打得浇湿。这些背夫里甚至有半大的孩子,每走几步就要歇一歇脚,看着令人不忍。
舒瑾城有心想要和背夫们攀谈,但稍有靠近的意思,他们便一脸惊惶,小孩子更是直往大人身后缩,也便只好打住了。
如此走了几日,已经到了二郎山的脚下。此地林木幽深,山道崎岖,据说也是土匪强人出没的好地方。
到了这里,卫兵队长唐处元明显警惕了许多,走在离舒瑾城只有半个马身远的位置,不住地朝左右查看。
“唐队长不必如此精神紧张。普通的土匪强梁见了你们都恨不得马上逃走,哪里敢来抢劫?” 舒瑾城在马上啃了一口苹果,一边劝道。
可唐处元没答理她,仍是自顾自地左右看,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事实上,王景给她的这二十个士兵都极其沉默,问三句才答一句,好在舒瑾城也不是聒噪的人,不然在路上就得闷死。
很快,他们便在路上看到两块叠在一起的石头,里面还有些燃烧后的灰烬。
“这是土匪离开的标记。” 唐处元走到石堆旁,用手摸了摸里面的残灰道:“已经凉透了,看来土匪已经离开超过五个小时了。”
“唐队长对木喀土匪的习惯倒很熟悉,你往返过木喀很多次?” 舒瑾城也跳下来细细观察石头,作为一个人类学家,好奇心和观察力是她应有的素养。
“我是炉多人。” 唐处元退开一步道。“炉多人?你们司令就是出身炉多吧?”舒瑾城饶有兴致地问。
“……是。”
“王景司令是个怎样的人?”
“……”
“我真不懂你们为什么那么惜字如金。” 舒瑾城蹙眉,清亮的眼睛在射过古木的金灿阳光下像发着光。
唐处元心里一惊,红着脸扭过了头。司令不让他们和舒小姐多聊天,但若是介绍司令自己呢?
正想说什么,舒瑾城忽然将一根削葱般的手指竖在唇边,低声说:“唐队长,我好像听见有动物在喘气的声音。”
唐处元安静下来,可他只听到风穿过林间的声音,以及马蹄踩在地上的轻响,除此以外一无所有。
舒瑾城站起来,朝山坡高处又走了两米。
“呼……嗬……”
果然,那低沉的声音又出现了。但舒瑾城已经可以分辨出来,这这并不是动物,而是人类的喘息。
舒瑾城朝唐处元招招手,示意他和另一个士兵小周跟着自己。两位士兵手按着枪,一左一右夹着舒瑾城,三人一起朝山坡上走去。
越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