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圆砖,地砖嵌得平整,平素只当装饰,不想这时挪开,倒也很块像特殊的舞台。
乐人在角落处径自站开,一切就绪。
不多时,他身着白色舞衣进来,半跪在玉台中间,朝左右轻一点头,顿时乐声流泻。
他赤足,起身,在圆形的白玉砖上缓旋身形。
他的舞衣裁剪精巧,无太多装饰,并不暴露,只在领口开了一些,露出精致的锁骨,甚至可以说是保守。
然而下裳偏短,只将将盖住如玉小腿,露出一双堪称完美的足。那深嵌于地的白玉望之温润,洁透无瑕,尚不能夺其色彩。
修竹般的手轻搭在臂弯,另一只手臂缓缓摆动,将力量与轻柔结合的恰到好处。他打开双臂,展开羽翼般轻轻摇动,似一只幼鸟。
然而这鸟却是不安的。因为它在队伍里落单,孤独而焦急,四处寻找伙伴。
漫漫长空,何以为家?
脱离了温暖羽翼庇护的鸟,在路途中受尽艰辛,跌跌撞撞,没有人搀扶它,它只好自己起身,多少次的失望,连眼泪都已经流干,没有人心疼的鸟儿,若不自己学会躲雨,就只好一次次淋湿,次数多了,它便晓得该自己坚强。
丝乐渐昂,他一个旋身空翻,舞衣下摆在空中抖过,划成一个圆,飒飒咧咧,矫矫若鸿雁。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翱翔于九天,飞过去的身后,总会有羡慕的目光跟随,它不自傲,只有它知道,这过程中,是怎样断骨折翼的疼痛。
乐曲尾声长奏,白玉台上,他身姿灵巧,劲而不折,柔而有力。
他的身体在说话,以一种颇为自怜的口吻,在诉说着自己的无奈与隐忍,勾人心怜。
清曲毕,他缓缓从舞蹈的情绪中走出来,优柔而矜傲地缓抬颈项:“可好?”
他在发问,却已经笃定了,得到的必会是赞扬,像一只高傲的猫,等人夸赞。
岂止是好,简直就是业内标杆!
“人绝色,舞亦绝。”盛姿抚掌叹道,她已不想走。于是起身,把他拉到座位上。
她忍不住轻轻抚摸那张相似的面孔。
其实,秋桃与桑邈虽像,却远比桑邈精致数倍,那双玲珑多思的眼睛,更是不似桑邈的,干净而温柔。
只是她已经太久太久没见过桑邈了!
往日里,情感尚能压抑封住,只有被梦勾起回忆的夜,才让思念泛滥成灾。
但现在,这张相似的面孔摆在这里,好像连回忆都纷纷涌起,拼命叫嚣着,要寻找一个慰藉。
“呵,我自五岁起便练舞,馆内教导严厉,愿与不愿,皆须服从。”他垂眉淡淡道,面庞云淡风轻,只有那一丝忧伤,像是拼尽全力忍耐后,仍没有拦住露了出来。
她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然而想了想,还是执起他的手:“你若不愿再在好颜馆,我必不惜代价,助你脱……”
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不想拒绝罢了。
我从来理智,愿意承诺这些,是因为孰轻孰重的比较之后,依然是你更重要。
——她真的没办法对这样的脸,说出一个不字。
“阿姿,你可叫我好找!”门外传来熟悉的女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赖柔边说边小跑着轻巧推门进来。她柔目含笑,婉兮倩兮:“好嘛,丢下我们几个受先生摧残,自己跑来这里消遣。”
看到盛姿的坐姿,她目光悠悠移到秋桃脸上:“这位想来就是秋桃……确是不俗,真不愧阿姿选东西时一向的好眼光!”
再是夸赞,话里轻佻的意思也能显见出来,秋桃的脸色不那么好了,他并未失态,可已经打好腹稿的表情,却是再做不出来了。
“不过美人乡再温柔,你也得和我出来一趟,快点,我有事和你说。”赖柔难得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娇蛮。
“阿姊……”盛姿目光抱歉地看向秋桃。
“走吧!”赖柔已经过去,拽走了她。
直到出了好颜馆半里外,赖柔才松开手。
盛姿倒是有点好奇,柔阿姊一向极有分寸,不会无端这样子的叫她出来。
赖柔一看盛姿表情,就知道她是在等解释。
她暗叹,那样聪明剔透的人儿,怎么就犯糊涂了呢,莫不是真有色令智昏这一说。
“阿姿,你知不知道,你和秋桃在京城都被传成什么样子了,你为什么忽然对一个,一个伶人那么上心,”到底,以赖柔的性子,还是说不出太不堪的词,“刚才我若是不去,你又要许诺给他什么。”
赖柔向来宽和可敬,盛姿敬重她的为人,一直与她极为要好。
赖柔心细而怀慈,善听却谨言,也只有在她面前,盛姿才会偶尔说些心里话。
这是她一直当做亲姐姐的人,是以此刻,她虽不太在意流言,却仍有些心虚。
赖柔与她总角之交,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妮子分明是根本不在意名声。
“好,你不想说就不说